序

夏初，某个学校正举行五一联欢晚会，平时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被夜灯照得明亮的世界里黑压压地坐满了师生。

他们正面对的，是方舞台，舞台上音乐正浓，精心打扮过的学生演员载歌载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在演员谢幕，鼓掌声正浓的时候，在远离这片快乐海洋的另一侧，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冒了出来。

一开始还只是闪烁着，随后越烧越旺，最终轰地一声，蔓延成了汪洋大海，才终于有人发现到了。

“着火了，着火了。”随着第一个发现者尖叫，惊慌的叫喊声连成一片，人们陆续涌到了火起的地方，均傻了眼：那是预备晚会后燃点烟火的草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一片火海，而堆放在一边的烟火被燃了起来，不时候发出锐响，并升腾起璀璨的烟花。

这么多烟火一起燃放，应该是很美丽的，可是，在这片灿烂的烟火后面，人们看到的却是恐惧。

有个人，应该是个人，全身冒出了红色的火苗，在盛开的烟火中，踉跄着，摇晃着，两支像是火棒的胳膊，徒然地朝他们伸过去，却渐渐垂了下去，砰地一声倒在了已经成火海的草坪里，成为旺盛这一片火的燃料，越烧越旺，肉香，连带火药香，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丝丝汽油味，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烧——烧死人了。”

终于，被美丽的死亡场景震慑了的围观者中，有人扯开喉咙惊惧地叫了起来，“灭火，快灭火。”

人群中哭喊着四散开去，或寻找灭火器，或报警，而主任教师们开始手忙脚乱地召集自己班上的学生，清点人数。

终于，等草坪上的火熄灭下来的时候，人们才发现，一片颓败的草坪上躺着的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身形判断是个成年人。

而远远被隔开却胆大包天的旁观者中有人惊慌地嚷了起来：“刘畅呢？刘畅哪去了？”

第一章现卵

一

长途公路上，有辆刚完成货运的卡车司机悠闲而缓慢地开着车，随着收录机传出来的音乐节奏合着拍子不时扭动着脖子，随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了香烟盒，刚叼上一根烟的过滤嘴，看到副驾驶座上，抱着脏兮兮的书包、拿一双好奇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孩子，又松了口，朝孩子笑了笑，然后把香烟盒扔到了一边。

“嘿，小杰，你说，叔叔一会儿送你回到家以后，你爸爸你妈妈会怎么酬谢我？”司机笑嘻嘻地问，使劲摸了摸小杰的脑袋，“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替叔说话，知道吧？”

司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塞到了小杰的手里，“看，叔对你这么好，做人要知恩图报，要不是叔，你可能就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我知道，叔对我好。”小杰看着满满的一手糖果，把它们全倒进了书包里，“离我家还有多远呢？”

“就快了，你看，我们不快进城了吗？”司机指指前面的收费站，“过了这个关卡，就是禺城了。”

小杰望着收费站上面那红红的几个大字，眼睛露出了久未归家的渴望。

进了城，不知道过了多少道弯，转了多少条路，终于，司机的卡车停在了某个住宅小区恢弘大气的铁门外，司机跳下车，然后把小杰抱了下来，径直走到了门口保安亭，敲了敲窗户。

“什么事？”看惯了住宅区进进出出都是光鲜可鉴的居民的保安，看着这衣裳土气的一大一小，眼睛里尽是不屑。

“这里是桂园苑吧？”

“你不识字？大门上不是有写吗？”

“是这样的，兄弟，这里有住着梁誉老板一家是吧？”

“你是他什么人？”保安一听说梁誉的名字，马上从保安室走了出来，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司机。

“是这样的，我是给他送儿子回来的，你看。”司机将小杰抱到了保安面前。

保安看了许久，才终于惊喜地叫了起来，并伸手摸了摸小杰的头：“你，真的是小杰啊？哎呀，这些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看，受苦了吧？变成这个样子，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随即，他马上拨通了电话，很快说明了情况，然后热情地握着司机的手，“老哥，你等等，梁太太他们就出来了。”

果然是很快地，不到五分钟时间，一个面色有喜有疑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几乎小跑着跑到了司机面前，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司机，才低下头去，盯着那个孩子。

小杰似乎是离家太远，生疏了，不敢直视面前的妇女，而妇女，也愣怔了半天，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似的。

一旁的老妇人紧张地打量了小杰一番，终于肯定了：“太太，没错，是小杰没错，天开眼，居然把小杰送回来了。”

那妇女依然僵硬着，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因为其他别的，嘴唇嗫嚅着，却没发出声音。

那个司机，也在小杰背后推了一把：“小杰，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妈妈吗？现在你妈妈就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就哑了？害羞啊？”

小杰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把怀里的书包放到了地上，飞快地斜睨了妇人一眼，艰难地喊了一声：“妈妈。”

“小，小杰，我的小杰。”随着这声妈妈，瓦解了妇人的戒备跟其他顾虑，她一下把小杰抱进了怀里紧紧搂着，哭了起来：“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小杰，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爸爸见到小杰一定会高兴死的。”

二

梁誉，这个禺市有名的实业家，此刻只着短裤，正躺在离家千里以外，江滨一座洋楼里一个绮丽房间的一张床上，眯着眼，大口大口地吸着两根拇指粗的巴西雪茄，旁边放着的是用针筒压着的一张白纸，白纸上隐约还留有细细的粉末。在梁誉赤裸上身露出的胳膊上，赫然留着旧的新的，触目的大大小小的针口印痕。

“哎，妍妍，我说，你快点。”这话是对着水声不停响着的隔壁盥洗间喊出的，盥洗间里却没人应。

梁誉似乎心情欠佳，没得到里面女人的回答，气恼地连吸了几口雪茄，刚还要喊什么的时候，手机的响声恰时地出现在房间。

梁誉不耐烦地抓起手机，喂了两声，而后眼睛放光，脸色如乌云遇阳般驱散了，“兰姨，你说真的，小杰真地找回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梁誉大喜，边对电话那头嚷：“好，好，我马上回去。”边把雪茄按熄在梳妆台上，刚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哎，小杰他喜欢什么？我马上去买，马上买给他。”

“好，好。”没等得及把电话说完，梁誉早抓起床上的衣服便胡乱往身上套，很快地便整齐了衣冠，临出门的时候，那盥洗间的门才终于打开了，出现个刚沐浴出来只用浴袍包着身子千娇百媚的女人，“哎，誉哥，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