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黄队长连连摆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案子我自己能搞定,就不劳宋顾问了。”
突然外面传来咣唧一声,然后是哗啦啦的玻璃破碎声,黄队长一个箭步冲出去问同事:“发生什么事了?”我走到窗户边一看,只见派出所那里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人,从打扮看好像都是些村民。他们推着一辆平板车,上面拿草席覆盖着类似尸体的东西,还打着白色横幅,上面用血一样的红颜料写着:“还我
七条人命!还我公道!还我正义!”
我一阵错愕,心说这里民风彪悍啊,不过倘若真是七条人命的话,那可是大案!难道我真像孙冰心所说,是个走到哪哪出事的体质。外面传来所长的声音,是从扩音器里传来的,他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各位老乡,你们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能理解,可是请你们不要冲动,不要做出极端的行为,我可以拿我所长的名誉担保,我们警
方一直在全力以赴地调查!”“调查个锤子哩!”一个裹着头巾的大汉骂道,“命案都发生多少天了,尸体都快烂掉了,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两天连露面都不露了,怕不是把这件事给忘喽,你们当官的就这么不拿我们小老百姓的命当
回事?”
说到这里,众人群情激愤地举起手里的家伙,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还拿了家伙,镐头、锄头之类的农具。
另一个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是黄队长的,他有点激动的道:“老乡们,请你们别什么事都上纲上线好吗?这案子你叫我们怎么查,现场被你们破坏了,尸体又不让碰,你说这案子怎么查?”
刚刚的大汉指着黄队长道:“你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什么叫现场被破坏了,俺们亲戚出事,俺们能不进去看看吗?你们要拿刀子像切牲口一样把俺大伯、俺堂哥给切了,那能答应吗?”
黄队长气急败坏地说:“那叫解剖,是法医手段,是为了破案,你们到底想不想破案了!”
大汉骂道:“俺少骗俺们了,你逮着死人切来切去就能破案?再说了,把人切成零碎,下辈子还怎么投胎,放在你自家亲人身上,你愿意?”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黄队长,但是也能想象他那种秀才遇到兵的尴尬表情。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扯了半天皮,我算是听明白了,某村发生了重大案件,可是村民观念保守不让解剖,于是乎案件就一拖再
拖,闹成眼下的僵局。
我准备出去,宋星辰按住我的肩膀,说道:“别管闲事,好吗?”
我无奈的道:“发生在眼皮底下,我不能不管!”
宋星辰摇头:“我并不是有意阻拦你,那女孩没几天寿命了,耽误不起的!”
这话确实让我犹豫了一阵,可是光头强却说道:“宋哥你去吧,眼下既然知道楚嫣的下落,我和这小哥一起去找就行了。”没想到光头强还有这种觉悟,我欣慰一笑:“放心吧,我顶多只是帮忙验尸,又不必破着一起破案,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我来到外面,两帮人仍在争执,刚刚那一阵破碎声是村民拿砖头把派出所的玻璃门给砸碎了,我劝道:“老乡们,老乡们,稍安毋躁,验尸也有不必解剖的办法!”
大家齐唰唰地把目光集中向我,蒙着头巾的大汉问道:“你是谁?”
我正在想要怎么自我介绍的时候,所长抢先道:“他是公丨安丨部派下来的专家。”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议论纷纷地说道:“真的吗?”、“俺们这案子已经惊动国家了?政府没有忘记俺们农民啊!”、“哎呀太好了,有人替俺堂哥他们一家子申冤了。”
我惭愧地笑笑,解释起来挺麻烦的,索性就这样默认了。
黄队长小声地对我说:“宋顾问,你不了解情况……”
我说道:“不,我刚刚在上面都听见了。”
蒙头巾的大汉问我:“专家同志,你说的那啥不什么的验……尸要怎么弄?真的吗?”
我朝他们拉来的板车瞅了一眼,点点头:“是真的!把死者先抬进去吧!总不能在大马路上验吧?”当即有农民把覆盖在‘尸体’上面的草席哗啦一掀,吓我一跳,心说这陕北民风如此彪悍的吗?原来板车上面的‘尸体’是拿南瓜、土豆和衣物拼凑出来的,村民们笑道:“死人在殡仪馆躺着哩,哪可能带到
这里来。”
我流着冷汗说道:“那就麻烦各位带路吧!”
我让宋星辰去取我的工具,光头强自我奋勇的去了,很快追上我们,兴冲冲地说要见识一下我是怎么破案的。我们一大帮子人,包括黄队长在内,一起来到县城的殡仪馆,进入一个停尸间。村民对这种地方颇有忌讳,站在外面不肯进来,只有带头巾的那个大汉随我们进来,他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此人叫
乌二柱,死者正是他堂哥一家子。
黄队长说道:“宋顾问,你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了,我相信你们大城市的专家,眼界和手段都比我们高超。”
这是在给我戴高帽子,我开门见山的道:“聊聊案发经过吧!”
“好的!”黄队长点点头。
案子发生在四天前,案发地点是距离这里约五十公里的乌家桥村,死者是住在村东头的一大家子,分别为乌老汉夫妻二人,大儿子乌望田,二儿子乌望雨。
听到这里,我问道:“这才四个人,之前不是说七个人吗?”
黄队长叹息道:“还有大儿子的媳妇和一岁大的儿子,以前二儿子的对象,这三人均失踪了。”
“对象,才认识的?”我问道。
乌二柱插了一句:“不是,谈了挺久的,两人感情可好咧!实不相瞒,其实俺望雨哥是打算过两天就和嫂子拜堂成亲的,请柬都发下来了。”
乌二柱说话时的表情虽然挺丰富,却掩饰不了他在撒谎的事实,我并没有当场揭穿,当时也没想到,这个细节会和案件在莫大关系。黄队长继续说道:“发现尸体的人就是他——乌二柱!他那天一大早去借农具,闻到一股血腥味,推门一看一家四口倒在血泊中,马上叫了人。虽说是好心吧,可进进出出的村民把现场全破坏了,更…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们居然还把尸体身上的血迹清洗掉,给他们穿上了寿衣。”
乌二柱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这件事俺们也认识到错误了,俺们不是没有经验嘛,当时可把俺吓傻了……”
我打断他:“简单说一下你当时看见的情况!”
乌二柱开始诉说的时候,我默默发动洞幽之瞳。他告诉我乌老汉一家住在村东头,周围被一大片田围着,与村庄之间还隔了一片枣树林,所以一到晚上基本上听不见他家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