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年元月中旬,我因健康状况恶化住进高雄市区的一家医院休养。怀着心力交瘁的愤慨办妥住院手续后——我遇见了吴剑向。
吴剑向是一个**,与我并不同住一间病房,却成为我休养期间日常的说话对象。吴剑向虽然年轻,与我的年龄相差七八岁,但由于职业性质的缘故,自警校毕业后即开始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打交道,再加上办案经验也相当丰富,从未接触过警界朋友的我,倒蛮喜欢听他侃侃而谈。
事实上,从我首次听到他介绍自己是个**,就对他充满兴趣。我无可否认自己企图在他身上挖掘写作的新素材。我既不曾读过推理小说,日后也没打算去碰它,对推理小说的印象,就仅止于侦探在**与跟班的协助下,经历各种冒险后将凶手绳之以法而已。
面对侦办过真实罪案的**,我并没有将这种肤浅、偏颇的看法说出口。从言谈之间,我可以轻易判断吴剑向是个热爱工作的人,侦办刑案极为坚持执着,无论如何也要揪出那些刁钻狡猾的犯人。
“小吴,我觉得……”在我们结识半个月后的一次聊天中,我忍不住开口:“现实生活中的杀人凶手,绝大部分甚至连最基本的想象力都没有。”
“杀人需要想象力吗?”吴剑向微笑。
“说得倒没错。谋杀是一种精神压力最为沉重的犯罪类型,作案之后,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情绪不稳的破绽。”
“难道你没有碰过事前策划缜密、心防难以突破的凶手吗?”
“有是有。”吴剑向此时摇摇头,“但那个案子是由我的学弟接手,我并未直接参与,我所知道的部分都是听来的。”
“告诉我那个案件的详细经过好不好?”我知道自己的语气中透出喜悦。
“我不知道案子侦办过程,只记得凶手的名字。”吴剑向反问,“这样也能写成小说?”
“啊?”
“王大哥,我知道你是个作家,一定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些写作题材。”
“是这样没错……”我有点不好意思,“小吴,你不会介意吧?”(LZ真的也姓王)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其实,你可以写窃案或经济犯罪事件啊?”
“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谋杀案。小吴,刚刚你也提到了,命案给人沉重的压力、不稳定的情绪,我认为惟有这种题材能真正激起读者的共鸣。”
“好吧。”吴剑向离开窗口,坐回座位,“王大哥,你看过这个东西吧?”
他从枕头下取出一块黄黑相间的固体。
固体本身的体积不大,约略只有人的手指头大小。质地坚硬、表面粗糙、纹理复杂,像是一块自异国陌土掘出带回的小石子。
此时我突然想起吴剑向谜样的另一面。他在白天的言谈举止一切正常,是个十分温和、开朗的青年。
特别是他对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观点,也是我喜欢找他聊天的主因。然而,不知何故,只要一入夜,他就会变得沉默寡言,连出房到外头透透气、吹吹晚风的兴致也没有。
我擦,没人
,前面的确淡了点,但是LZ真的觉得很不错啊
他会一个人坐卧在自己的病床上,低头专心把玩观览着那个小石块。直到医院熄灯,他仍没有就寝的打算。有一次我在三更半夜因尿急而醒来,竟发现他静悄悄地端坐在我的病床边缘!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他究竟怎么了,而他则没有出声,默然地站起身离开我的病房。
我早就对他这种行为感到十分好奇,但却一直引不出话头问他。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起那块奇特的石头。
“如果你真的要写谋杀案,我愿意告诉你一个我亲身体验的事件。”他将小石块举到我面前说,“和这个东西有关的奇特案件。”
“真的吗?那太好了!”
“不过,这个案件没办法写成推理小说。”
“没办法写成推理小说?”我一时满头雾水。
“嗯,那不可能变成推理小说。”
“不要紧、不要紧……我不是非写推理小说不可,只要有读者爱看,什么都好。”
我的神态有点弃老还童,像小孩子即将拿到圣诞礼物般兴奋。
心念稍转,我随即脱口而问:“但,既然是谋杀案,为什么没办法写成推理小说?”
(真正的全文就这样开始了)
要说明这一连串的怪奇事件,我想起点应该可以追溯到二○○○年的三月二十五日吧。
高雄市三民分局在当天凌晨六点四十七分,接获一通奇怪的报案电话,一位住在隶属管区范围内的民众,声称他起床后,发现昨夜放置在客厅的捕鼠笼,捕获了一只深红色的老鼠,要求警方派人处理。
接到这通电话的,就是吴剑向,那夜他是值班警员之一,当时他的年纪是二十八岁。而与他共同留守的,则是剑向的学长方立为。
“报案人好像把事情说得太过严重了。”立为在剑向挂掉电话后,又把电话录音听了两遍,“不过,确实有点怪怪的。”
“今晚一整夜都很平静,不像是大家印象中的高雄……”剑向说:“反正局里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好了。”
立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不打算补个眠啊?”
“我的份你帮我补吧。”
剑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他抓起办公桌上那串钥匙往分局大门口走,头没有回,只举起手示意向立为道别。
剑向会对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这么感兴趣,其实是有原因的。除了报案内容本身相当不寻常之外,他并不像立为那样,只听到报案人声音不算清晰的电话录音而已。他与对方直接交谈。
对方说话的语气,内藏极深的恐惧,这是光听录音带绝对没有办法体会的。就如同漂流在北极圈的冰山,隐没在海平面下的危机永远多出眼能所见太多太多——
虽然仅仅出自于直觉,但剑向的第六感从小就一直很准确。
记得小学二年级,在一次到山区郊游的活动中,正当师生们很愉快地野餐时,他因为身体突然发冷而离开树阴去晒太阳。
结果不到一分钟,方才坐着的位置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树干重重地落在地上,压伤了三位小学生,而其中伤势最重、大腿出现复杂性骨折的,正是刚刚坐在他身旁的女同学。(主角就是主角)
剑向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发动摩托车,并跨身坐上。他催促摩托车油门,左转弯驱车向清晨的建国路。
一夜没睡,但此时头脑却十分清醒。
还有一次,是国中刚毕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