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飞速流转,一晃到了民国也十来年了。湍急的长江九江段某码头,一位学生模样的姑娘,上身穿土布白衣,下身套一黑色长裙,她站立江边,耳边不时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她望着江面,江面浑浊而湍急,不时有装货的木船顺江漂下。她的眼神空洞而无物,让人摸不到她的心思。她的身边放了几卷行李,看上去有铺盖,还有盛书和衣物的皮箱。
一会有个青年跑了过来:“小鸦,可以登船了。”青年跑的气喘吁吁,手里拿了一卷热的薄饼,似乎里面包了菜,他殷勤地递给那个叫小鸦的立在江边的姑娘“趁热吃吧,行李我来背,为了节省时间,你边走边吃。”
那姑娘象没有听见一样的,并没有把目光从空远的江面上收回来,相反,还随了江面上飞翔的小鸟左右追逐。
“快点走吧,都上船了。这个你先吃了垫一下。”青年加快了语气,虽然着急但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小鸦这才把目光投象那位青年。手并没有马上伸出来接了青年要递给她的薄饼。而是将眼光直射向那青年“我说跟你走了吗?我说要上这条船了吗?你怎么那样的爱自做多情呢?”
“什么?船都要开了,你还说这话?不去找我表叔那还能去哪呢?这兵荒马乱的,上哪里去工作?,没有工作又吃什么呢?你不要再固执了,快点上船吧,有什么话到了西川再说吧。”
青年不由分说地把手里抓着的薄饼塞到姑娘手里,把行李朝身上前后各搭一个,两只手里分别提了两只行李。也不管姑娘是什么脸色,转脸就朝检票的地方大步走去。
叫小鸦的姑娘疑了一下,也就跟了后面朝检票口走去。
启了锚的大轮缓慢地动了起来,它高鸣着汽笛,顺了长江,逆江而上。
小鸦和那青年到了三等船舱。
其实这三等船舱的条件还不错,一个房间里有4张铺位,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女的在里面正在整理她们将要用的铺位,其中一个大点的女人在让着要另外一个女人吃她递过去的橙子。另外一个女人推辞着。`小鸦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空的铺位上面,手里的薄饼并没有吃,也没有去帮那个男的青年卸下他的身上的行李的想法。倒是那位看上去年龄大一点的女人帮助男青年卸下了行李。
男青年卸下行李,将铺盖,衣物等物品分开等摆好码好,脸上细密的汗,但是没有流露出半点怨恨的神色。他随手将房间门后的面盆端了,肩上搭上条毛巾,另外一只手里拿了香胰子,去外面找洗手间去了。
那年龄长一点的女人手里拿了橙子想招呼小鸦吃的,看了她不高兴的脸又缩了回去。顾自和另外一个小点的女人说话去了:“妹妹,你一个人这是去哪儿啊?”
“俺去西川,俺当家的在西川做买卖,最近好象生意还可以,缺个帮手,现在兵荒马乱的人又难请,这不,俺过去搭个下手呢?”
“哦,那还不错啊。妹妹,你家大兄弟在西川做什么买卖?”
“谁知道呢?反正叫俺去俺就去了,不然俺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过去和他一起干点活,大姐,你这是去哪里呢?”
“我也去西川,我在那里工作,家里面有点事情,回来处理一下,这回去上班呢!”“哎哟大姐,你好厉害哟,在西川是干什么的?”
“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小的饭店,混口饭吃吧!”
“开饭店的啊大姐,那好啊,到西川改天我嘴谗了来找大姐要好吃的行吗大姐?”
“没有问题,谗了你就过来就是了,大姐说到做到。”
“先谢谢啊大姐,请问大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到了西川我想找你的时候去哪里找你呢?”
“我啊,你叫我岚舞姐姐就好了。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家穷,饥一顿,饱一顿的,我爹说我打小就喜欢下水,家里人就我水性好,就给我起个名字叫小鱼儿,叫长了也就没有人叫我的大名了,都叫我小鱼儿,和我一般大小的人都叫我老鱼儿,比我长一辈的人叫我小鱼儿,大姐你以后叫我小鱼儿就是了。”
“你这个名字倒别致,好的,以后叫你小鱼儿妹妹。”
那边你来我往的谈兴正浓,这边小鸦好象她们俩不存在一样的,那薄饼还抓在手里,也没有拿书出来看,也没有换衣服,什么也不干,坐在那里发呆。
一会,那个男青年端了水回来了,拧干净的毛巾浮在水里漂来荡去,象水母一样的。男青年径直把脸盆端到小鸦的脚下面的地上,叫她洗脸。
小鸦这回还是很顺当地去洗了手。洗了脸,但是仍然面无表情。
男青年把包里的一块饼子拿出来,也没有水没有菜,男青年拿起来就准备送到嘴里啃。忽然想起要招呼别人:“对不起,你们二位吃点不?”
“不了,你吃吧,看你也累坏了,快点吃吧!”
“好的,那我不客气啦。”边说边把饼子送到嘴里大快朵颐。他确实累了。
两个女的看了这个男青年吃的那个香劲就觉得这人蛮可怜的,那个年龄大点的女人就起身,去帮男青年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谢谢啊大姐,请问大姐贵姓,这是去哪儿啊?”
“我姓岚,去西川,大兄弟你呢?贵姓啊?”
“哦。我姓黄,大姐叫我小黄吧!”
“小兄弟在西川是干什么的啊?”
“哦,我在西川是去找表叔的,家里这年成不好,工作也难找,上次就给表叔去了封信,看能不能去那边找个工作做做,上次表叔说已经和老板说好了,叫我们过去做。”“咱们还是有缘啊,大家都是去西川的,一路上也还有个伴。太高兴了。”
小鸦洗脸洗手之后就躺到床位上睡了起来,那只包了菜的薄饼还放在床头柜上面。
月明星稀,该睡的人早就睡了。
一个黑影闪出了甲板,黑发如瀑在风中飞扬。
女子看着江面发呆,这个人就是那位叫小鸦的姑娘,月色下,脸孔更显苍白,唯一双眼睛幽幽发光。
她在整理这天所有思绪,所见过的人与物。师父说一个再精密的计划也一定有漏洞,一个再完美的谎言也一定有暇疵,只要细心就一定能观察到。
是的,细心,所以每天临睡前,把日间所有的事都细细思量一遍,是她从小的习惯。
小鸦从小接受严格的训练,不相信任何人,谨言慎行。在一众师姐妹中,她最大的长处就是博闻强记,什么人物文字只要看过一眼就一定记得细节出处,从没出错,所以鼠窃狗偷的伎俩一向难逃她法眼。
和小鸦一同上船的人叫黄亮。
这个人是师傅帮她挑的,说是她八姨的九舅子的隔邻二婶的外婆的兄嫂的儿子,数起来嘛,也算是八辈子内的亲戚,要自己和他在路上互相照应,一起完成任务。
小鸦当时很困惑,没看出这人有什么好处,也觉得那个什么亲戚的关系是师父编出来的理由罢了,她自小由师父养大,眼里就只有那帮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妹,至于自己有什么其它的亲人,师父不说她也不敢问。
但师令如山,她只能遵从,只是一背过面就对此人不理不睬,形如陌路。
身逢乱世,人心冷漠,世态炎凉。冷,其实是人最真实的本色,反而某些莫名其妙的热肠,有种装腔作势的假。所以子纯讨厌外表纯朴热情的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