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一路上不停的哭泣,无论姥爷怎么问也不肯多说,就这样两人走了许久的路程,来到长江边上,天依然乌黑阴沉连半点亮光都没有,更遑论船只。
姥爷一看这情形对姥姥说,没有船咱们根本过不了江,到不了E市,还是回去歇着明儿再来吧。
姥姥哭着说等不了明天了,拉着姥爷就往江里跳,正当姥爷大惊失色以为姥姥疯了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狂风,把两人卷上了高空,飘荡了许久后,他们来到一座村子外,接着姥姥就说二姑娘家到了,走吧。
四十七祭(2)
姥爷跟着姥姥径直入了我们家门,在睡梦的姥爷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即便他意识到这只是个梦,可感觉却无比的真实,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甚至连我家米缸在哪里,鸡笼里有多少鸡,电视柜朝哪个方向摆放都“看”得一清二楚。
姥爷告诉母亲,他和姥姥看到我睡在堂屋右边的房子里,姐姐睡左边房子,而父亲睡侧房里,他还和姥姥还摸了摸我的脑袋,给我掖好了被子,关好了鸡笼门,他与姥姥整整在暗中看了我们三天……
而这几天里姥姥一直哭得厉害,最后说自己这二姑娘很苦很造孽,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嫁到这么远的外地受尽欺侮,如今再也见不着面,当姥爷想去安慰她时,却被她用力一推接着醒了过来,白日里却发现姥姥已经走了,嘴角带着笑意……
当母亲说完这一切后,我诧异地张大嘴巴好久都没有合拢,母亲所描述的许多情景分明是她回老家奔丧后,我与姐姐以及父亲三人的起居生活,这些琐事除了我们本人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甚至许多那几日我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却被母亲一一道出,分毫不差。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些事情是我们亲身经历外人绝不可能知晓,难道在那几天中姥姥和姥爷一直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可是姥爷明明说只是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一个梦又能做多久呢?姥爷分明说他和姥姥陪着我们呆了几天!
即使在姥姥逝世的前一晚,姥爷灵魂跟着姥姥穿越了连绵的大山,来到了我们家,那也不可能灵魂在我们家度过了几天,而梦醒后姥爷就回去了,也就是说他做梦梦到了我们这边发生的情景,或者说他与姥姥的灵魂突破时间和空间的枷锁,在我们这边呆了好几天……
父亲与姐姐也啧啧称奇,姐姐甚至有些后怕,瞪大眼睛在屋里四处打量着,还说什么空间重叠,什么灵魂出窍之类的话。
我并不赞同姐姐的观点,连菩萨我都见过对于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接受能力变得极强,是姥姥临走前最牵挂的人就是母亲,而她通过这种方式带着姥爷达成了夙愿,也许这样离世,才不会有太多遗憾吧……
是不是每个即将离世的生命,都会在人们肉眼看不见的情况下,以另外一种方式去到那些,心有遗憾或者是最不舍的人与物所在之处呢?
原本对姥姥那边十分淡薄的亲情,此时却仿佛开始在血液里生根发芽起来,甚至我的眼睛都酸涩得想哭,想到姥姥的灵魂这几日一直在陪伴着我们,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很难过,那个我没有半点印象的亲人就这么离世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在离世前还偷偷来看过、摸过我这个外孙……
母亲红肿着双眼早早睡去,我躺在床上忽然十分想念远在深山里母亲那边的亲戚,他们过得怎么样呢?听说我还有个舅舅,有个表哥,姥爷还好吗?等放暑假的时候,我一定要去到他们那,不要给自己的亲人留下任何遗憾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意正酣时我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我从床上坐起来聆听一番,是鸡窝里的鸡叫得厉害,特别是那只大公鸡,一直在高声打鸣。
我看着窗外依然一片漆黑,自己也感觉没睡一会,根本就不可能天亮,这公鸡现在叫什么叫?
我蒙着被子不愿去理会,刚有点睡意时鸡闹腾得更厉害了,连紧闭的鸡笼门都被撞得“砰砰”作响,当我有些不耐烦扯开电灯时,只听堂屋鸡笼门“砰”地一声好象被撞开了,接着响起一连串鸡扑腾翅膀声以及“咯咯”的叫声。
我一下子恼了跳下床,连鞋也懒得穿打着赤脚就将房门打开冲了出去,将堂屋灯扯开一看,鸡在堂屋地面上走来走去,还有两只跳到供奉祖人的桌子上,尤其是那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鸡,正横在我家祖宗牌匾上对着墙壁高声引亢着。
这些鸡欠收拾吧!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顺手就拿起墙边的笤帚准备去将鸡逮住揍上一顿,眼睛下扫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一团东西,我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连退几大步,差点没跳起来。
好大一条蛇!一条身子盘在一起足有脸盆那么大,婴儿拳头那么粗大黄蛇,霸占在鸡笼门口。
四十八祭(3)
我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走出去,要知道我的房门和鸡笼门就隔了半米之遥,若方才我不开灯就走出去,没准就一脚踩到这条蛇身上,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自柱子那件事发生后我对蛇有了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乃至于对许多类蛇的软体动物都不敢接触,如今这条蛇离我如此之近,让我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难怪这群鸡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闹腾,原来是蛇爬它们窝里去了,我环视一圈甚至轻轻吆喝着赶了赶鸡,却发现并没有一只鸡有被蛇咬过的迹象。
借着橘黄的灯光,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条蛇,它全身金灿灿的,不知是昏黄光线照耀在它身上反射的缘故,还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这条蛇像是用金子做成的。它盘旋在鸡笼门口,一圈又一圈,若是不注意去看,定会以为地上铺了张大饼。
鸡在堂屋像是没头苍蝇般蹿来蹿去,不时“咯咯”地叫着,有几只鸡甚至缩在墙角角落里身体颤抖着,其它的鸡们散落了一地鸡毛,鸡头纷纷对准了鸡笼方向的那条大蛇,十分的畏缩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只平日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似是对这条蛇一点都不怕,兀自撅屁股站在桌上左摇右晃,尾巴对着大门鸡头对着祖宗牌匾处“咯咯咯”高声打鸣着,我一瞅桌上挂钟的时间,才晚上十一点。
堂屋里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父母与姐姐,当他们穿着单薄衣裳跑出来一看堂屋情景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姐姐看到蛇后恐惧得大声尖叫,缩在母亲身旁瑟瑟发抖。
我一见父母在身旁顿时有了底气,顺手操起靠在墙壁上的锄头,就想把这条大蛇敲死,父亲急忙奔过来抢过锄头吼道:“你疯了?家里的蛇是不能打的!”
“为什么?这又不是家蛇?”我有些不解,家蛇不能打的说法倒是在农村广为流传,说是家蛇一般能长有几米,家蛇在则能庇佑家宅与六畜,家蛇走则家财尽散,家蛇死则家破人亡,各种版本传得神乎其神,尤以七奶奶那辈人每次描述起来都绘声绘色,似是以有家蛇而为荣。
但老人们说家蛇只会在老式木宅子或者上了年头的土坯房里安居,起码都得有几代的屋子梁上才会出现家蛇,而我们家房子是水泥建的,才不到十年光景,所以我猜测这条蛇断然不可能是家蛇,虽然它大得出奇的身子符合家蛇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