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成,因为家中排行老三,所以长辈有时候也叫他金小三。
金家人一直认为祖上先辈是做过官的,究竟做多大的官其实很多金家自己人也说不清楚,只是祖祖辈辈口头相传而已。到了金万成他爹这一辈,经过金家几位老爷子的努力,累死累活终于苦下了两三百亩地的家业,谁知解放后一场浩劫,不但使金家人变成了穷光蛋,而且一个大地主的罪名差一点要了金家几位老爷子的命。
自小金万成便跟随母亲生活,从没见过自己的爹,母亲经常叹气,但当金万成问及父亲生死的问题,母亲便叹气随之便沉默不语。
究竟金万成的爹到底是死是活,不是金母不告诉儿子,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金家几位老爷子在灯光下思量来去,最后狠心一跺脚,罢了,还是逃吧,这么等下去迟早是要被斗死的,迫于无奈只有这条路行的通了。
于是金家四兄弟,也就是金万成的爹和三位大伯四个人打马扬鞭决绝而去。谁也不清楚这哥四个怎么说走就走了。
剩下几个女人带着孩子,不但面临经常性地批判还要受部分村民的欺负。本以为老几位很快便能回来接她们走,可谁知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当时金家几个媳妇年纪虽然不算大,可是却相继死去。最为奇怪的是,几个人跟男人在床上一起滚了这么多年,却无子嗣。只有金万成的母亲例外,五年生了三个,可谁知这苦命的女人,本以为自己终于把苦日子熬出了头,又偏偏连续受到丧子之痛。老大前年在山上炸石头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摔得人形都没有了,今年老二一场肠胃病便撒手西去了。说好事无双,坏事连满裤裆,人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金母眼看着两个活泼乱跳的两个儿子便接二连三地死去,急火攻了心,自己也倒下去了。看着病床前又瘦又小的金万成,金母实在放心不下,老泪横生。金万成跪在母亲床前号啕大哭,吃饭都成问题,去那里请大夫看病,可老天偏偏饿不死瞎麻雀,就在此时,也不知道那里跑来个老头不请自来,说是道士又没穿道士的行头,说不是道士还一口一个贫道自称。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老头撇着嘴给金母把了把脉,脑袋晃得象个拨浪鼓一样。
金万成年纪不大,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爷葫芦里卖的啥药。
“师傅,您看我娘这是啥病。”金万成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奇怪的老头。
“啥病,小病。去,舀瓢水来。”老头一伸手,指着外屋。
金万成一路小跑从外屋捧来一大飘凉水,“就这东西能治病?”
“能。”这老头长的短小,可精气神十足。一个字说出口是又响又亮,差点把金老三屁吓出来。
金母没读过书也知道这个道理,那有说井水能治病的,可碍于人家一片好心,只能喝上一口做做架势。
“都喝了它。”这老头给鼻子上脸,听语气还挺牛。
“哎!”当时的人实在,金母虽然老大个不愿意,眼睛一闭死马就当活马医吧,就当解解渴了。
咕嘟咕嘟,大半瓢水,一口灌个精光。
“哎,这就对了。水喝了就没事了。明天就能下地干活了。”老头挺自信,站起身也不客气自己转身坐到了家里唯一的一张象点样的太师椅上了。
“对了,我问你们点事,你们金家的祖坟埋在那里了。”老头捋了捋稀疏的胡子。
“出村口向北,一个水洼子地不远处有个半山坡子下面。就那一个坟,清明节我刚披过土。”金老三也不知道为啥就得回答这位爷的话。
“行了,明白了。孩子明天早点起来,给你娘多做点吃的,一顿饭下肚吃饱喝足保你老母无事。”
老头站起身,丢下一句话。推门离去,个头虽小,脚下的速度可快,金万成借着月光,只见老头左三右四一通乱走,一眨眼功夫人却不见了踪影。
屋里剩下娘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几声鸡鸣过后,金万成揉了揉眼睛刚要下床,只听破木门吱拗一声开了。
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汤还窝了一个荷包蛋在里面,摆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哎呀我的天那!”金万成一眼看去,简直难以置信,只见自己的母亲满脸红光,好端端地一个人正站在床前正对着儿子笑呢。这那里是生过大病的人,分明比从前的体格还硬朗了。
“儿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个娘也给你做次早饭。”金母说到这里无比慈祥的呵呵一笑。
可问题来了,娘俩心里打鼓,就是任谁也没听说过井水还能治重症,可这病就偏偏地就象那奇怪老头说的一样,还真就好了。
娘俩寻思来寻思去也没个结果,干脆就不去想了。这天下那么大,这么稀奇的事情俩人还第一次碰到。
农家人的习惯,能下床就得干活,金老三怕老娘大病初愈干活累着,劝她在家休息,自己抗着锄头下地做农活。
说来也巧,金万成耕种的这块地自己地正是离祖坟不远的地方。最远距离也不过百十来米。
那时侯干活都是归生产队组织统一安排,因为金老三是大地主的后人,待遇比较特殊,安排到最荒最难铲的盐碱地来干。
不长东西也要干,这是命令,不可抗拒的命令。当时人大多实在,金万成更不例外,周围没人监督也不偷懒,象头牛一样一干就是半天。
七月的天,一个热字,北方人有句谚语,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是形容一年之中北方天气最热的几天都在三伏天,而最冷的则在三九。七月中旬已经入了初伏了,铁吱了在老杨树上噶噶乱叫。
金万成热的受不了,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躲到树下乘凉。年轻人本来瞌睡就大,吃的差体力消耗的又快,阴凉一乘,人就容易放松。
他伸了伸懒腰,想躺下养养神。头刚要贴地,就觉得这后脑勺子连着脖子贴了个物件,这东西还奇怪的很,半截热半截凉。
“我地娘呀!”金万成睡意全无,打个冷战一下就从地上窜起老高。
“什么玩意?”金万成扭头看去。
“咯咯咯……”一串坏笑,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给金老三他娘看病的那个奇怪的老头,短小干瘦的身材,一张长脸,稀疏的胡子半白不黑,青灰色的褂子,手里拿着个铜烟袋锅子正撮牙花子对着他笑呢。
“老人家你可把我吓死了。人吓人吓死人啊。”那有这么大年纪还玩这东西的,金万成咧着嘴看着老头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好。
“嘿嘿”老头耸耸肩一笑,满口黄牙道“人吓人确实能死人,但天底下被人吓的有几个?可人害人就简单许多了,手法千奇百怪,啥招都有。年轻人,你命不长了,也要来这里躺着了。”
老头用烟袋锅子指了指几米外的金家老坟。
“老人家,你这说的是啥话,即使你救了我娘,也不能这么咒人家死啊。我年轻力壮怎么就能死呢。”金万成那点都好,就是有点喜欢较真,一脸严肃地看着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