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上黄二小，秦梧已经率先坐在了后座，黄二小则是找了个双人位置舒服地趴下睡去了。
“忽然去那里做什么？”待秦观海坐定，秦梧问道。
抚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颤，秦观海假装不在意道：“就是帮他们驱个鬼。”
秦观海的性格秦梧明白，平时总是大大咧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忽然正经起来就算强装也看得出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车发动了，秦梧的目光从秦观海的脸上转向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在眼前快速地掠过。
而当这速度到了一定的极限，那些风景便都变了。
秦梧清楚地看到街边的灵魂，有些因为车祸，残破不堪的灵魂无法升天，便只好永远停留在原地，有些因为被电线所缠住，也无法上去。
秦梧有阴阳眼，人们看不见的东西他都看得见，一般人会觉得窗外的风景很美，秦梧却觉得自己正在坐地狱的观光缆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总算停了，秦梧这才收回了压抑的心情，狠狠一拳揍在黄二小的脑袋上。
黄二小“嗷呜”一声，非常委屈地下了车。
按下门铃没多久，门便打开了，出来迎接的是一脸笑容的张美娟，秦梧的舅妈。
“啊呀，你们总算来了，可急死我们了！”她把两人带到客厅，客厅正坐着一脸兴奋神色的陆海夫，也便是秦梧的舅舅。
“妹夫啊，不瞒你说，我现在终于开始庆幸自己亲戚里有个会捉鬼的人了！”陆海夫的表情格外夸张，惹得秦梧心中一阵作呕。
秦观海皱着眉，从旅行包中拿出妻子的照片，“你再看看……你确定是吗？”
“废话！我妹妹的脸我怎么可能认错！”陆海夫似乎对秦观海的疑问表示非常愤怒，他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秦梧也拧起了眉头，他们在谈论什么？
问他的舅舅有没有见过他的妈妈？
还是……
眼神又望向秦观海，此时的他眼睛红红的，似乎是要哭了的样子，只有抿紧的唇让秦梧发现他的隐忍。
秦观海那天少有的沉默，只是随意对秦梧说了几句话就自己去房间睡觉了。
秦梧心中一直很在意，但却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夜的风刮得凄紧，或许是因为住在山脚下的缘故，秦梧整夜都听到有人在拍窗的声音，那风声透过窗缝泄露进来，像极了女人的呜咽。
见多了鬼的他却在此刻觉得害怕了，他紧紧将头闷进被子里，全身都冷地颤抖，似是怎么都暖不起来。
到了后半夜，秦梧迷迷糊糊中被冻醒，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窗外，竟见到皑皑大雪。
漫天的雪在空中飞舞着，又被风卷起，像是雪漩涡一样在夜色中旋转着。
忽的，他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夜色中，就在这扇窗户的正对面，她穿着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古装，全身都笼罩着淡淡的蓝光，那发光的身体无不证明她已是一个魂体。
她皮肤很白，又站的很远，秦梧看不清她的五官，又在这美好的雪景中，他迷迷糊糊地没发现那女人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鬼。
而下一刻，那女子消失了，秦梧微愣，将先前的一切归咎于自己的幻觉，可在他转头的瞬间，却惊觉那女子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唔……”他吓了一跳，只是因为那女子出现在自己身后而已，因为他实在太熟悉面前的人了……
那如月牙般的眉，澄着笑意的眸，红唇贝齿的口，不就是那张相片上的人吗……？
“妈……妈……”秦梧支支吾吾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见他的母亲一面，哪怕只是鬼。
那女子没有说话，她的外表却只像是十七岁的少女，穿着奢华的古装，似是别的时代的人。
听到秦梧唤她“妈妈”，她便启齿笑笑，伸出手端起秦梧姣好的脸来，于是就要将唇附上。
“放开他！”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呼喊。
秦梧那本无光泽的眸忽然闪了下，仿佛梦中惊醒般地震惊望着面前要吻他的女子，他身子一怔，狠狠推开了那只女鬼。
门边站着的是喘着粗气的秦观海，他也在雪中看到那女子了，那熟悉的容颜让他太震惊，以至于没能反应过来。
女子笑了，那模样还是与照片中的女人一模一样，只是面前的魂体更为年轻。
秦梧有些不敢确信地看了看秦观海，又望向女鬼。
“是幻鬼……”秦观海苦涩笑了笑，“古时因丈夫参军，而一直思念丈夫的女子，死后化为幻鬼，是可以任意化成你思念之人模样的女子，幻鬼现在已经很少了，而一旦被她吻上，你就会马上灵魂出窍，被她引走的。”
秦梧点点头，表示学会了新知识，这方面，果然还是秦观海懂得多。
那幻鬼见这两人似是不会再上当，便身形一匿，在夜色中隐去了。
“啊！被她逃了……”秦梧刚想追，却发现早已感受不到幻鬼的气息了。
“没关系，幻鬼在这里出没，就说明山上一定有她的坟头，明天我们一起把她捉了。”秦观海打了个哈欠，眼角却微闪了下。
他似是哭了，一定很失望吧。
秦梧叹了口气，又微微握了拳。
这该死的女人……竟敢变成母亲的模样。
【五】
下了一夜的雪，山路变得滑而难行，秦梧将灵力附着在鞋上，快速往前奔着，秦观海有些力不足，只得缓慢跟着。
秦梧心中记住了秦观海那怅然若失的模样，必然不会轻饶那女鬼。
离山顶愈来愈近，雪也下的愈来愈紧，待秦梧再回头时，早不见了秦观海的身影。
他心中倒也不慌，早明白这是鬼布下的幻觉，若是中了，还配做什么捉鬼师？
总算一脚踏上山顶，远远就看见悬崖边隆起一小块雪。
他快步跑上前去，伸出冻红的手指将那雪拨开，果真见到那座坟头。
秦梧学过这些，他先毕恭毕敬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那雪冻的他脑袋发胀，但他又马上开口道：“幻鬼，快快现出原形。”
可时间过去了许久，仍是一点动静都没。
秦梧心下觉得奇怪，这样应该可以召出坟里的鬼了呀，怎的会没用？
“秦梧！！”
山下忽然传来秦观海的声音，秦梧微愣，不解那幻觉何时被破了。
他木讷地应了一声，又忽然惊愕地捂住了嘴。
糟了！！刚才那也是幻觉！
他怎么会万万忘记不能应和鬼的呼唤呢！
下一刻，不知什么力道从悬崖下涌来，竟一把扯住秦梧的脚踝就往悬崖下拉。
秦梧大惊，迅速伸出手搭住那块凸出的山石。
手指早已冻到麻木，他知道自己肯定无法支撑太久，而那股拉力更是出人意料的大。
“嘻嘻。”幻鬼从悬崖上探出头来，还是他母亲的模样，捂着嘴偷笑。
秦梧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思念吗！就你一个人痛苦吗！你明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见到她，你却仍变成她的模样！你不这样对我们而言更痛苦吗？不觉得对我，还有对那个男人……很残忍吗！！”
秦梧哽咽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无力说下去了，漫天的雪下的他意识模糊，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减小，终于，他手指一松，直直地落下了悬崖。
……
秦梧，秦梧，醒醒！
秦梧！你别吓你爹！我可吓不起啊喂！醒来啊！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秦梧睁开眼，竟见到一泪眼婆娑的男人。
他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了身边的秦观海，惊愕地指着他道：“老油条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幅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