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三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尘土,过量的运动让人胸口烧到痛,浑身仿佛脱了一层皮一样,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可是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没有声音,没有什么东西是动的。转过头,没有恐怖的双面女鬼,没有幽灵似的村民。只是静悄悄的一个房子和一块空地,所以杂质好像被过滤了一样被隔绝得远远的,方才显得如此拥挤的房子竟然会显得如此稀疏?
那个好像是被激怒的母鳄鱼一样的女鬼消失了,太出人意料了!人总是很奇怪,一直在经历的东西反而发现不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紧紧盯在背后的那种目光不见了。虽然还不知道是否脱险,不过路家云却松了一口气。
看着笛子和路家云,杜雨洁摇摇头:“也许现在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看起来四面相对它没什么作用……看来自己想当然的天真并不能拯救大家……她失落地继续说道:“这里是那个女鬼死的地方。”
一时间,面前的两个朋友都沉默了,垂着手气喘吁吁地看着杜雨洁,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解。兴许之前他们就猜出来了一部分,但是总比不上在她嘴里确实听到的震惊此刻还是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这样到处逃跑,以为自己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结果却是女鬼死掉的地方?这就叫做自投罗网吧?
“我们先去找梅若云和红爻。”袁心笛突然说,率先走向那个像是祠堂的地方。
“红爻是谁?”杜雨洁追上前去问。当时杜雨洁以为“红爻”的“爻”是“瑶”或者“遥”。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像一个清末民初青楼艺妓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除了惊讶,还有恐慌:这里除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有第五个“人”?
2007-11-1123:54:00
走在前面的笛子迟疑了一下,说:“告诉我们这里是安全的人。”她大约也有些害怕,嘴角勉强地笑笑,又快步走。
之前路家云离开的时候正是把笛子和梅若云安置在这里。但久等不来杜雨洁,梅若云担忧两个,执意想要和袁心笛出来找人,而笛子自然是不愿一个受伤的人独自留在这里,心里又一百个不放心。争执间,祠堂外却突然走进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自称红爻。“爻”是组成八卦的长短横道,“—”为阳爻,“--”为阴卦。她告诉袁心笛,这里比外面安全,如果担心杜雨洁他们又放心不下梅若云,不如让后者留下。
祠堂的外面看起来很普通,里面颇是宽敞。当杜雨洁走到里面的时候,突然又有种初到大礼堂时候的阴森感。呛人的尘土冲到鼻子里面,让她不停咳嗽。
“杜雨洁,你没事啊!”阴影下,两个身影,一高一低地坐在地上。是梅若云在叫杜雨洁。她显然吓得不轻,总算就只有脚受伤了,脸色不太好看。另一个坐着的应该就是笛子口中的红爻了。
三个年轻人走过去,也坐了下来。因为忽然有个陌生人坐在边上,气氛显得有些冷场。笛子不停地咳嗽,路家云担心地在边上摸着她的额头,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梅若云满面疲惫,微酣着眼,等他们发问。只剩下那杜雨洁紧张地盯着那陌生的小女孩,她倒是长得很清秀,和袁心笛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稍一错眼,似乎看见缩小版的笛子。她身上干净布衣,一头长发,低眉顺眼地垂着眼,不说话。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最直接的依然是路家云,他代表大家问出了众人心中疑虑。红爻是路家云离开后出现的,当时他确认过周围,除了死尸就没有活人了,那这个女孩究竟是从哪里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翘起来,略带顽皮的娇柔:“我是红爻,是小爻的姐姐。”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般乖巧模样的孩子必定是个讨人喜欢的。但阴森的环境里,那种从容就变成了饵,勾起团团的不舒服。
“双面”,“19”,“死妹妹”,——想起了那些讯息,大家面面觑斯。上次那个双面女鬼在黑暗中呼唤的“姐姐”,难道就是这个“人”,而那个留下讯息的,也是这个“人”?不,不该称她为“人”,都快一百年过去了,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必定也不是什么活人了。
“你们想的不错,留下那些字迹的的确是我。”红爻似乎在说一件寻常事情,并不着急。举手投足间,她优雅的样子与周围肮脏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不和谐感令人颇为难受。
杜雨洁本想问梅若云方才发生了什么,她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从笛子去找你们,她就一直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不过……”
“不过什么?”
“好像笛子离开前和她谈了什么。我不清楚,当时又急又怕。”梅若云抱歉。
于是杜雨洁只能转过头问那红爻:“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爻眼光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我想你们已经知道小爻是什么人了,她死的时候十九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杜雨洁,那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她死的时候很惨……”
那些村民折磨双面女鬼,或者说那个小爻的情形,都在杜雨洁的面前展示过了。女鬼用一种激进的方法让人体验到了它当时的痛苦,也让人无比恐惧。杜雨洁闭上眼睛思索了一番:虽然村民那样的举动是愚昧的,是残忍的,可是他们已经遭到了报应!为什么到现在小爻的仇恨还没有消除?
“呵呵,她出生的时候,接生婆告诉家里人那个孩子落地就没了。快二十年过去了,爸爸都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妹妹。我十九岁的时候生了场重病,被送到附近外国人开的医学堂看病,发现里面有个奇怪的小孩。她总是夜里跑出来玩,会唱很好听的歌,给我讲故事;安静的时候就盯着我看,好像我们天生就有默契一样,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红爻侃侃而谈,把那些过往当作故事来说,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扭头看向祠堂外面,实际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大家却可以感觉到不远处隐藏着一个因为仇恨而丧失理性的鬼魅,“我至今都记得她当时的样子……没错,她就是小爻。她,有两张脸。呵呵,原来当时的接生婆是妈妈的亲戚,受妈妈的拜托,把生下就有两张脸的小爻送给了这家医院抚养。那位外国医生倒也把这样一个小孩养到那么大了。”
“后来怎么了?”杜雨洁问。
“后来?后来她死了。”红爻说完此话放声大笑,直把人笑得紧张莫名,她顿了顿,看了看在座的人,用大人的口气说着,“那个诊所就是后来有名的德文医学堂,也就是你们现在这所大学的前身。因为是外国人开的医学堂,所以前来求医求学的人多了,秘密也便瞒不住了。有个云游和尚算出说,小爻的命会克全村人的风水。”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拨弄着腿边的草梗。红爻的悠然自得刺痛着大家的心,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祠堂中间的祭台:“那个和尚还留下个什么四面佛在祠堂,说暂且可以保得众人性命。”大家朝红爻白嫩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杜雨洁大吃一惊,之前那化作红光的四面相原来是到了这里,只是此刻暗淡地被一股黑色的雾气遮挡在中间,加之祠堂里面幽暗得很,所以进来之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杜雨洁恍然大悟:这么说,那个和尚留下的四面相的确有用,它本来就安置在祠堂,因此当杜雨洁把它带回来这个空间的时候,它便回到了这里。可是这样解释的话,他们不就正是误打误撞完成了不可能任务,现在那个双面女鬼应该在苦苦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