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线开始还是没有颜色的,只是耀眼得亮,渐渐地便染上了层血一样的红,越来越浓,竟然迷离了视线。这时候她想起了在医学院天佐楼的经历,幽幽间眼前的景象与那时候的交叠起来。周围的红色仿佛是涂在铁皮上的,完全没有温度的感觉,——好冷。辣椒红香蕉黄,杜雨洁辨认着颜色,那线条形成各种图案照射在楼梯间的白色墙壁上,——那颜色在她的眼里蓦然很深很深,好像被一个极有天赋的儿童随手摸了一把红颜料涂鸦般地抹上去。怎么会这样?怎么又会这样?杜雨洁只觉得头脑里面嗡嗡地发响,一片空白,就如遭受了重大打击一样。
唧唧的女人笑声又一次响起来,轻一阵远一阵的。学校医院走廊里的,那个死亡小镇里的……所有恐怖的不愉快的回忆再一次袭来,死状各异的尸体,还有诡异莫名的妖异阳光,如同电影一样在杜雨洁眼前穿插着,血腥的画面如同油画一样的华丽而令人作呕。只是这回的杜雨洁总算镇定了一些,她用力昂起头:“出来啊!为什么不出来!”开始她的声音还显得有些微弱,渐渐地变得大声起来。既然和那双面的女鬼都已经见过面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对自己说,强自咽下一口口水,发现手上仍然布满了冷汗。
没有人理睬杜雨洁的召唤。那笑声依然不断,涟声波漪一样远远近近地波澜似的碰撞着,这让人很不舒服。朦胧中传来些话语:“妖孽,死!”“死掉!全部都死掉!”那轻轻薄薄的声音优雅地仿佛是催眠曲,根本就不像是那个仇恨的双面女怪物能够说出来的话。杜雨洁不知道那声音究竟是不是在和自己说,只是觉得一百个冤枉,为什么自己竟然会陷入如此境界?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杜雨洁想要走开却如被拴上了石头挪动不了,想要喊叫却似被闷在一个袋子里无法发声,只能这么恍恍惚惚地听着那低缓的声音继续下去。杜雨洁暗暗想:如果不是一个仇意强烈的人一定无法用这种口气说出话。
眩光中一个妖娆的身影在墙壁那头划过,看不清面目却慢慢靠近。有一种逼迫的危险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她要来下毒手?危急中,杜雨洁想起了那个四面相,慌忙间口袋里面翻找,却发现没有带在身边,只找出威廉送给她的玉器紧紧握在手里。杜雨洁喃喃地低语:“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为什么?”玉微弱地传递过来一丝温度却不足以抵抗鬼魅带来的寒意。她的头痛得就要裂开……孤零零一个人靠在冰凉凉的走廊墙壁上,甚至已经无力到找不见害怕的感觉,她疑惑地东张西望:依然不知道这个女鬼的真正目的,已然复仇成功的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别人?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无辜的学生杀害?这些对这个已经死去的双面女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吗?
意识恍惚间,有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在靠近,那种炙热的感觉就烧得让人迷离了精神,感觉就要被融化了一样,更是提不起半点精神来观察周围的情况。空荡荡的心和黑漆漆的视野让人觉得被世界抛弃一样的绝望,当杜雨洁觉得就要看清那张脸的时候,老天却似要和她开玩笑,她一下子丧失了意识。痛是失去知觉前的唯一感觉。
睁开眼睛,杜雨洁看到的竟然是她又回到了大礼堂的门口,软软地坐着发了会儿呆,却一下一个激灵腾地站了起来。她已经没有去思考什么衣服是不是脏了的问题,首先要知道的是到底这是在梦中,还是真实的。
“你在这里干吗?”背后有个拍拍她的肩膀。
2007-09-2102:04:00
杜雨洁回过头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对她说话的竟然是威廉,他微微地扬起眉毛,好奇地看着她。杜雨洁支吾了一会儿:“我,我也不知道。”她心里乱成一团,为什么威廉会出现在这里?是自己的梦,还是那个女鬼制造出来的幻觉?杜雨洁眨着眼睛,有些可怜兮兮,她最不会判断这种状况了:到底这是那个能够被依靠的威廉,还是那个随时想要夺走人性命的双面女鬼?
“是么?”大约是觉得杜雨洁的解释很是牵强,威廉皱了皱眉,但不一会儿依然摆出了平日里温暖的笑,牵起了她的手:“小傻瓜,幸好被我找到了。要是走丢了,那可怎么办?”
手的温度传了过来,一如往日那种细腻的关怀,这让杜雨洁一度有些失神。她不太理解威廉口中说的意思,只是不解风情重复地追问:“什么怎么办?”
“没有了雨洁的威廉该怎么办才好呢?”威廉悠悠地说道,眼角间换得的竟然是一种顽皮,他突然间抱住了杜雨洁,她从未发现过原来形似消瘦的威廉有那样宽厚的肩膀,紧张让杜雨洁的脸瞬时间被烧着了一样的滚烫,心脏跳得像是装了个动物园闹成一团。
“雨洁,杜雨洁!”是什么声音?是谁在喊我?那种感觉很熟悉……杜雨洁红着脸趁机从威廉身边挪开,东张西望起来,——此时此刻没来由地觉得在威廉身边,她就会显得娇贵,想要让人照顾,有点点对自己懦弱的无奈,有点点对威廉崇拜的喜爱。终于越过那修长挺拔的身体,杜雨洁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掩着嘴几乎要叫出来:路家云!
他在干什么?路家云为什么要走近大礼堂?杜雨洁惊恐地睁大双眼:不要忘记他们身边的这栋建筑正是埋葬掉五六条甚至更多生命的大礼堂。阴郁的房子闪烁着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方才因为遇到威廉的惊喜已然被冲淡,淡淡溢上来的恐怖把人包围起来。威廉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微笑地和杜雨洁说这话,——这让杜雨洁徒然有种看见路家云是幻觉的想法。
远处,路家云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他继续后退着向大礼堂走去,面孔朝着杜雨洁他们的方向,——远远还可以看见路家云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并不代表着快乐。虽然那双眼睛是看着自己的,却空空得如同虚假的玩偶,从心底不断爬升起来一种寒冷。杜雨洁被看得有些心虚,又躲到威廉的身后。即使这样威廉还是拉着杜雨洁的手,依然从容不迫的样子,——像是和杜雨洁存在于不同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见路家云的叫声。现在经历的哪些是幻觉?她有些迟疑着要不要把看见路家云的事情告诉威廉。
别往那里去,很危险的!不要过去,——你究竟干什么?路家云,你为什么看上去很悲伤很难过的样子呢?尽管那么想,她仍没出声。
在这时候杜雨洁只觉得说什么都很可笑,她知道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但因为对方是路家云,还是忍不住担心。威廉依然保持着沉着稳重的样子,路家云也还在继续地后退。
杜雨洁不禁要问:是什么让路家云做出这么古怪的举动?即使这只是梦境中……就这么捉摸着的时候,杜雨洁有一个怪异的想法冒了出来: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所以一贯乐观的路家云才会表现得这么异常?杜雨洁猛地摇摇头,安慰似地对自己说:不可能啊!不可能的……路家云和笛子在一起不幸福吗?他一定是因为喜欢笛子才会选择和她在一起的。脑袋里面乱哄哄得可怕,再怎么说杜雨洁也不觉得路家云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不管现在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路家云反常的情况还是让人介意。难道在自已幸福的时候,真的还是有人受到了伤害?她多么希望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可是真的可以吗?一个人的幸福真的要牺牲另外的人才能被成全吗?
大礼堂蓦然间变成了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狰狞地展示着自己血淋淋的唇舌和明晃晃的尖牙,就等着路家云一步步地退到它的口中。“别过去!”杜雨洁焦急地想要阻止路家云的动作,她朝着他喊,可是路家云只是摆出惨淡的笑容摇摇头,继续后退,“快阻止他!”威廉却没有动作,好像丝毫没有听见路家云声音的样子,紧紧拉着她的手。
“不要啊!别过去!”尽管身体还是很虚弱,杜雨洁终于还是想跑过去拉路家云一把。她脑袋里面乱哄哄地一片,只希望他不要那么傻!一切都好商量,有什么想不开的?“威廉放开我啊!快去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