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石亨进宫的两人不过是低级军官,他们哪里见过皇宫这么宏伟的建筑,一时间品头论足一副乡巴佬的样子,继而又对石亨吹捧起来,说石亨的真乃大明第一重臣,皇宫都能进的如此轻松,什么通禀腰牌统统不用。石亨又一次飘飘然了起来,其实很多时候人之所以膨胀,就是被旁人吹嘘起来的,情况会愈演愈烈。就好似一个人如果经常被夸做玉树临风,那就会越发有自信,就越来越有气场和气度。而即使是个英俊少年,若是从小被人说他丑,即便他的容颜不会因为心理作用越长越丑,也会丧失自信,从而慢慢自惭形秽,气场也就慢慢地下来了。
石亨带着那两人四处游荡,正巧碰到了朱祁镇的銮驾,朱祁镇见是石亨连忙吩咐人停下来,然后问道:“石爱卿入宫可是来见朕?”
石亨心气正旺,只是微微抱抱拳说道:“正是,臣参见圣上。”两个低级军官连忙施大礼,跪拜在地上。朱祁镇见石亨无礼,心中隐隐不悦,憋了一口恶气说道:“那汝有何事尽管说来吧。”
若是平日里,石亨一定会发现朱祁镇此句话中透露出的的不快,从而改变自己的语气和动作,以免引来皇帝的仇视。可今日石亨却不一样了,先是痛斥曹吉祥让大名鼎鼎的曹公公无可奈何,又去中正一脉,连卢韵之的夫人都对他恭敬有加,加之这两位军官先前对自己的吹捧,石亨意兴大发得志猖狂,丝毫没有注意到朱祁镇的话中有话。
“那个啥,曹公公不是被皇上派去找我吗?难道曹公公没给皇上回来禀告,这个狗奴才,肯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吃酒了,竟然不知道先回来禀明圣上,耽误大事儿。”石亨大大咧咧的讲道。
朱祁镇心中火大,他不明白为何石亨今天会如此狂傲,可是曹吉祥是司礼监又是掌印太监,除了自己谁敢说他是奴才,谁敢这么叫。况且就算是自己也不好意思这么称呼,石亨竟然敢替自己判断事情,并且大骂曹吉祥是奴才,那岂不是比自己地位还高!
石亨不提之前的事情还好,一提起来朱祁镇就火上浇油心中怒火大盛,石亨放纵手下在京城惹是生非残害皇城百姓,自己派曹吉祥去询问。据曹吉祥回来禀告说石亨一点面子也不给,还很倨傲的说一会儿会来见自己的,妈的,当皇宫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他石亨想来就来的地方吗?据说还说过这么一句话“圣上的事情不用你管,本公的事情也不用你管”这不是并摆着要和自己比肩而立吗?石亨有反心,先兆必然大不敬!
而石亨那句“记住谁找我手下人的麻烦,那就是给我找不痛快,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更让朱祁镇起了杀心,这是何等嚣张跋扈,而今自己还身强体壮,卢韵之也并未闲云野鹤还领着大军在外作战,石亨尚且敢如此张狂。若有一天真如卢韵之说的那样,他归隐山林了,把兵权全部交给了石亨,而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朱家的江山怕是要不稳了,难不成要让这姓石的坐了天下的主人,这还了得!
朱祁镇说道:“既然石爱卿知道,那给朕解释下吧,城中的兵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石亨满不在乎的说到:“没啥事儿,我们行伍之人都是粗人,性子野了些,难免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还望圣上见谅,我回去会说他们的。”
石亨说完就左看看右瞧瞧,还没事儿盯着朱祁镇乱看,面圣之时皇上不让臣子抬头,臣子不可看向皇上,否则冒然仰视天威,实乃有意刺王杀驾,按律当杖毕!可是石亨满不在乎朱祁镇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就这么就完了?”
“那还能怎样,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石亨一梗脖子说道,朱祁镇笑了,他一直觉得石亨也是个聪明之人,现在他才发现石亨是在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实在只是个宵小之辈,这种人不足为虑,慢慢让他作吧,作到头就该杀他了。
若是要杀石亨现在就可以让大内侍卫杀了他,只是一来石亨地位太高,有夺门之功,就算皇帝也不能随意乱杀,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否则名声不太好,必定会传出狡兔尽走狗烹的传言。二来,石亨并不只是石亨,他手下有一众军中派系,需要找足证据,把石亨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从而把他的庞大根系连根拔起!
石亨太小看朱祁镇了,朱家的子孙别管是懦弱的还是刚强的,多病的还是健壮的,哪一个是好惹的,他们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太祖高皇帝的灵魂,岂是他石亨能比拟的?况且即使朱祁镇政治上在羸弱他也是个皇帝,经历了幼年执政,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后,他的心变阴险了,变狡诈了也变得狠毒了,他不相信任何人,就连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卢韵之,他也不敢完全信任。
“哈哈哈哈,石爱卿快人快语,果然是个性情豪爽之人。对了,你身后那两人是谁?”朱祁镇及时的岔开了话题,向得意的快要把尾巴翘上天的石亨问道。
第一百五十章惊天大谎言
石亨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的两人对他们说道:“皇上问话呢,快起来吧,一睹天颜。”朱祁镇不动声色,自己没说话石亨就下命令,今日朱祁镇就看看石亨到底能过分到什么样的地步。
石亨微微拱手抱拳道:“这两位是我的亲信,第一次进宫来,还望皇上不要见笑。”
“是谁准许他们入宫的?”朱祁镇随口问道。
石亨一愣知道自己莽撞了,虽然今日张狂之至,但是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于是说道:“我未经通传就带他们入宫,请皇上责罚”
“无妨无妨,朕的皇宫就和你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不必拘束。”朱祁镇语气平和丝毫没有一点不快也没有一丝酸味。
石亨嘿嘿一笑听出朱祁镇话中无话,于是答道:“臣诚惶诚恐拜谢圣恩,今日带这两人前来,我不过是想让圣上钦点他们一个官职。我想想哈,就来个四品或者从四品的游击将军吧,那帮兵部的老不死非要说现在名额满了连游击将军也册封不了,他娘的,我这才来找圣上为我做主的。”
石亨粗口迸出自己却没有察觉,朱祁镇说道:“这事儿有点.....?”
“圣上不必为难,实在不行也就算了,这俩小子目睹了圣容,也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了。”石亨讲道。
朱祁镇摆摆手说道:“无妨,不就是两个游击将军嘛,朕御赐两个,谁也不敢阻拦了。”当即问了姓名就宣人下诏册封了,石亨谢恩后带着人走了,朱祁镇身边的众侍从纷纷望着石亨的背影怒目而视,而朱祁镇却是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层层杀意。众随从不寒而栗,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富有天威的朱祁镇。
第二天,朱祁镇非但没有任何降罪于石亨,反而如约做到了当朝再次加封石亨推荐的两人,石亨赚足了面子,意思见在朝上趾高气扬起来。那些原本以为朱祁镇要借此事惩罚石亨的大臣,本来都是抱着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心上朝来。他们昨日就得知了石亨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乱世之中谁还没一两个亲信内线啊,所以他们知道得也早。经过讨论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圣上一定会责罚石亨,于是乎今日才憋足了劲等着看笑话,而看到现在他们却一个个心灰意冷起来,皇上实在是太软了。
见好就收,谁都会说,可是做起来就难了,石亨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突然奏请朱祁镇说道:“皇上,微臣的侄儿石彪守卫大同,击溃瓦剌一支大军,歼敌数万,使者特意进京奏请圣上,吾皇天威浩荡保佑大明将士无往不利,实乃我大明之幸事啊。”
“还有此事,那快宣大同使者觐见。”朱祁镇笑言道,故意装出一副白痴嘴脸,其实心里很明白。瓦剌大军之前与卢韵之率领的明军相敌对,这场仗算是两败俱伤,艰难的撑到最后才因为孟和之死而让敌人军心大乱,险胜与一时,哪里有什么瓦剌大队人马。
若是瓦剌大军杀到了大同,那则需要穿过卢韵之亦或是甄玲丹和白勇的大军,那他们岂不是败了。但情报得知显然没有,甄玲丹白勇战功显赫奇招频现,卢韵之更是已经班师回朝,过家门而不入直直南下。那这伙所谓瓦剌大军从何而来,岂不是为了请赏而捏造出来的?
再者说哪里有数万大军,瓦剌军一共才多少,怎么可能派兵数万去攻打大同,若是如此瓦剌至少有三四十万大军,真有这么多人足以一统天下,怎么会和明军纠缠这么久。这与情报严重不符,当是捏造的信息。朱祁镇放眼看着这场闹剧,等着那些耿直的大臣出现,并且让石亨所谓的使者禀报起了战果,其实曹吉祥早在朱祁镇耳边说了,这个人根本不是石彪的使者,也不过是石亨养在京城的一个庄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