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是两人一组，每走五次轮换，慢慢地探路的两人从共同前进变成了分头行动，再之后又成了三人探路，只留下一人在原地统计，以免产生重复或遗漏，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都坐下来歇歇。地上的数字和叉越来越多，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不好。

小花的手机告诉我们已经过了快三天，吴邪说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们已经不敢奢侈地用水煮面吃了，啃压缩饼干时也尽量不喝水，宁可噎得嗓子疼。我开始有意识地减少进食，他们几个大男人需要更多的食物。

“回去以后胖爷请客，咱一块儿去海吃一顿。”胖子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这东西吃多了上火。”

我拍拍他的肚子。“往好处想，就当减肥呗，至少如果再要爬岩缝的话就轻松点了。”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工夫抱怨压缩饼干的味道了，要是两天内还出不去，我们可能就只有干吃挂面的份了。

“花儿爷。”我低头看着地面，斟酌用词。“你看，我们都在这儿待那么多天了，也怪无聊的，要不……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是说所有的事。”

事实上我的意思就是，我们都快弹尽粮绝了，照现下的情况，也不一定就能出得去，如果真的得交代在这儿，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四周立刻就静默了，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几个呼吸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小花叹了一口气。“这要从上世纪说起了……”

“小花。”吴邪猛然出声打断。“这不是她该知道的。”

“可是她莫名其妙被我们带下斗，一路遇到这么多事，至少该有知情权。”

“知道了对她未必是好事。”

“得了，天真你想想你自己当年的样子吧。”胖子叼着烟说。“反正只要把小哥接出来，那点破事就全都结束了，这妹子不会走你的老路。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咱们都折在了这斗里，你总不能让人家到那啥都不明不白的。”

小花马上就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了，估计是怕我听着难过。其实我倒不是很介意，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难不难过都是这么回事了。

吴邪闷声不响地望着头顶，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才开口。“好吧，不过我只会告诉你和你有关的部分，剩下的，我不会说，你也别问。这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就当故事听，最好听完就忘了吧。”

第十九章荒诞的故事

“在上个世纪的长沙，盗墓之风盛行，其中有九家势力最大的，被称为老九门。我爷爷是狗五爷，小花他爷爷是解九爷。”吴邪用下巴指了指他。“他小九爷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因为我三叔也做这行，而且颇有些名气，后来慢慢地就被道上叫成了三爷，我跟着他，伙计们客气，也就称呼我一句小三爷。”

他这话说得非常谦虚，但我心里明白，他的城府和身手，可不是靠别人客气得来的。虽然我没听明白为什么他爷爷姓苟，不过反正这和我没有关系，我认真地听他往下说。

“齐铁嘴在老九门里排行第八。所以如果你是男孩子的话，可能会被我们叫成小八爷。”

“叫八姑娘也行。”胖子在旁边插嘴。

我没心思去计较这称呼有多别扭，心里像被人点了把火，火舌不断地蹿着。我的爷爷，竟然是倒斗的？

“在那个年代，老九门在一股强大势力的控制下试图去做一件事，你不用问是什么，我们称那股势力为‘它’。我们这次要找的人，你可以称呼他小哥，他叫张起灵，但这并不是名字，而是一个名衔，拥有这个名衔的人对‘它’非常重要，因此‘它’当年寻找了大量叫张起灵的人。他是这个行动中的关键一环，也是背负最多的，老九门里的所有人，都欠他的，而其中你们齐家欠得尤其多。”

吴邪讲起话来语言组织得极好，条理清晰，这只有两种解释，要不就是这些话他早已藏在心中多时了，要不就是他对这整个事件投入了大量的心力，以至于开口就可以讲得如此流畅。

“‘它’所做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吴家和解家进行了抗争，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剩下的七门则继续替‘它’卖命。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它’的掌控慢慢减弱，无暇再做大的动作，老九门也渐渐地没落了，这个行动才被搁置下来，但是‘它’仍然在暗中监视与调查，老九门的后代活得都不轻松。齐家的人生来敏感度极高，对很多事拥有精准的直觉，如果加以培养，就能够成为齐铁嘴那样的神算，所以齐家很受‘它’的重视，当年也得到了不少好处，要不是‘它’暗中操作，齐铁嘴绝对熬不过文丨革丨。

“齐铁嘴有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加入了‘它’组织的队伍，但是那支队伍在行动时遇到了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我们那位小哥侥幸逃出，暂时脱离了‘它’的视线。原本效忠于‘它’的七门开始动摇，他们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只是牺牲品，其中的一些暗中有了倒戈的意思。经过商议，他们决定由齐家来分散‘它’的注意力。原定的计划是，他们从偏远的山村里寻来一个男孩，交给齐铁嘴偷偷收养，对外宣称是过继所得。这势必会引来‘它’的调查，他们意在让‘它’怀疑这是又一个张起灵，被老九门保护起来，而他们则摆出按兵不动的架势，使‘它’摸不清他们的下一步棋，从而牵制住‘它’，为小哥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听到这里我已经有些头痛了，这简直就是谍战剧，充斥着阴谋和斗智斗勇。但同时我也好奇，这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按照吴邪所说，“它”的力量绝对非同寻常。

“可是齐铁嘴动了私心，在进行这个计划的同时，他让大儿子带着孙女逃到了美国，他想要留住齐家的血脉。他的这一举动瞬间使‘它’警觉，‘它’很快就查清那个男孩与张起灵没有半点关系，于是这个老九门精心安排的棋子还没发挥预期中的作用就成为了一颗废棋。所幸之后时局变换迅速，‘它’忙于应对更要紧的事，没有空闲来与这些人清算，老九门也纷纷四散，齐铁嘴自感愧疚，带着当年收养的男孩远走上海，极尽低调，过起普通百姓的日子。而被他送走的孙女，作为老九门的后人依然受到‘它’的监视，但一来她没有参与过行动，价值不大，二来在美国‘它’的势力到底减弱许多，她一直在暗地里与齐铁嘴及那个男孩保持联系。她婚后避人耳目生下一个女婴，送回国内，那个男孩的妻子事先足足假扮了九个月的怀孕，谎称女婴是自己所生，多年来连亲友都不知情。因为那个男孩当初已被视作废棋，‘它’从未想到过这个女婴会是如假包换的齐家后人，自此齐铁嘴的后代终于从‘它’的掌控下逃脱，得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吴邪停顿了片刻，直视着我。“如果我们没有再次把这个女婴拖下水的话。”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三双眼睛齐齐地对着我，我只觉得太阳穴在跳，整个人飘忽得很厉害，有点像电影散场时的那种感觉。没有激动，没有惊讶，更没有呼天抢地，只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好像刚刚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半晌，我才努力发出声音来，喉咙很干涩。“你是说，我就是那个女婴？”

吴邪垂下眼帘不看我，小花很轻地点了点头。“是，那个被收养的男孩，就是你的爸爸，或者说，养父。事实上齐铁嘴不是你的爷爷，而是太爷爷。”

“不可能……”

“对不起，齐蓁，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爸爸今年几岁？而你爷爷，不，太爷爷，他去世的时候又是几岁？当时你虽然小，可应该也有记忆了吧。”吴邪说。

我爸今年四十五岁，这个我想都不用想。我爷爷？我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却无论如何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只记得当年他去世时家里是发了寿碗的。寿碗，必定是高寿的老人才能发的，十多年前，我爸不过三十岁左右，我的爷爷却已经是高寿，这其中的年龄差……难道……我愣愣地望着吴邪。这真的是我的身世么？还是很多年前流行的韩剧剧情？

胖子一边听一边抽烟，现在已经丢了满地的烟蒂了。“那什么，妹子你也别太看不开，这些事拿出来都发霉了，我听着也头晕，你就把它扔茅坑里去，当没这回事得了，要学你胖爷，活得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