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东边走，不要停下来，沿途有条河，抱一块大石跳下去，乖。

男子在颜翌转身想逃走之前掰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与他对视。然后满意的看着颜翌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东边尽头处。

转过身的时候，他打算对冉冉做一个微笑的表情。已经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他不记得。但现在，他很想对这个女孩笑一下。

可是血……他只看见一地的鲜红血液。这些他一直认为的无比美味，此刻却让他有种欲干呕的感觉。

冉冉划破了自己的手臂。道道血沟支离破碎的纵横在苍白的皮肤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水掩藏不住的奔流。

你即使是选择死，也不愿跟我走，是不是？

放过我……求你。

男子英俊的五官开始扭曲，露出了尖尖的牙齿和血红的眼睛。他感觉到身体里面有股力量在离自己远去。

看着他离开，冉冉才慢慢合上了眼睛。晕眩感袭来，头沉重的只想就此长眠，不再醒来。

蓦地，又有嘶哑的女声响起。

啊哈，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她回去。宝贝儿，我们都有救啦！

<七十二>

冉冉发现，自己被扔在了一个漆黑的世界里面。

暗的浓重的夜，没有光明的看见。

她怀疑，是不是进入了哪一个人的心。或者，就是自己的也不一定。冉冉始终认为，最黑暗的地方，不是别的，而正是人的心灵最深处。

哪里传来哭声。断断续续的啜泣，隐隐约约，拼命压抑着的样子。

冉冉……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

好耳熟啊……似乎是西西的声音。她的哭声听来这样悲伤。冉冉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慰她。把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在陪她身边。

其实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毁了谁的家庭。母亲白静已经死去。也许，自己应该告诉崔莹莹真相。如果她一定要追究到底，那就让她自己去另一个世界去找妈妈算清。

而自己和西西，两个人可以和平相处在一起。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相依为命。

可是，谁能告诉她该怎样离开这个被黑暗包围的地方。

西西俯在冉冉的怀里哭泣。拉起她的手抚摸自己的侧脸。

那只手缠绕了厚厚的一层绷带。尽管这样，表面上还是有斑驳的血迹。可见之前的伤口有多深，怎样止也是止不住流血。

西西忽然抬起头，慢慢靠近她的脸庞。耳，唇，口，鼻……一样一样仔细抚摸过去。冉冉的脸色没有生气，但依旧清纯美丽。尽管之前正在承受痛苦，嘴角却还是好看的向上微微扬起着。

姐姐，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已经记不起……等我知道了，才发现这种感觉已经好强烈的存在……存在在我心里面。

我以为我可以陪伴和保护你。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以为地老天荒也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原来什么都是我的幻想……即使没有白静，没有妈妈的阻拦，你还是要跟另一个人在一起……那个叫颜翌的男人。你看不出那些人都是很肮脏的吗！

怎么样才可以让你永远属于我呢，冉冉？

崔莹莹进来，皱着眉询问西西为什么还不去做准备。

手术就要开始了，你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她大声对西西说。

把你的心放在我的身体里。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知道了，妈妈。西西轻快的回答一声，转头再望了冉冉最后一眼，然后跟随崔莹莹离开。

最后一眼……原来那真的是最后的一眼。

冉冉睁开眼，还是在一个漆黑的夜。因此她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离开那个黑暗的世界。

但身边低低的谈话声音告诉她，她回来了。尽管，她想不起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

很抱歉，请您节哀。您知道，我们真的已经尽了力了，但排斥异常强烈，我们无能为力……抱歉。

没关系，徐大夫，我还有这个女儿不是吗。西西死了，可是我还有她呢。

可是……伤口刚刚缝合，这个时候出院很容易感染的。

不行！我就是要马上带她离开！

病床上，冉冉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感觉自己身上每一块神经分布的地方都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到她以为自己就要被炸裂。碎成千万片……尸骨无存……只留下那颗毫无知觉，还在麻木跳动的心。

西西死了！

<七十三>

你是他的孽种！他走了，却留下你来折磨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幼小的冉冉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的妈妈在对她咆哮，状态已近疯癫。

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厌恶她？为什么要说她是孽种……冉冉紧紧环抱住自己。想不通，也不敢问，只能软弱的哭泣。

嗓子喊哑了，头发散乱了，衣服也被自己疯狂时扯破了。慢慢的，白静不再闹了。

她的神情越来越平静，话语越来越少，只是那双眼睛，却是越来越红的样子……

冉冉记得那一天，天空灰暗的叫人晕眩。白静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妈妈已经好久不曾这样亲近自己。冉冉内心快乐，蹦跳着跟上白静的步伐。

那片大地荒凉无比。野草翻卷。破败的高大建筑歪斜在一边，露出墙角陈旧的培土。外壁白漆班驳脱落，整面墙壁上尽是一个个窟窿。像是会吞食人去遥远异界的黑暗洞穴。

可是冉冉眼里全没有注意这些东西。她侧头，又抬高，痴迷望着自己的母亲。

白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白色的长裙飞扬，上面有素色的线条勾勒出的大朵妖娆罂粟。冉冉自小为此骄傲，总想象着何时才能长成母亲的模样。

妈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小小的冉冉，很天真的声音。

白静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她，只又向前走，转弯，再向上，走楼梯。

地面上到处是砖瓦灰泥。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冉冉走的趔趔趄趄。但仍然紧跟在白静身后，一步不落。

谁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你信任的人呢？拉着你的手，就能让你心中温暖开怀。哪怕就此跟去天涯海角亦无怨无悔，无一丝怀疑存在。

在冉冉幼小的心里，此时此刻，就只有白静了。

这个天地，哪怕再宽广再辽阔，唯一与自己有关联的人也只仅此一个而已。肢体发肤，思维情感，全部都是来自这个赋予了自己生命的女人。而女儿的眼里，还能再容下其他的什么呢。

白静终于停住了脚步。她转过来面对冉冉，苍白的脸庞，几乎一丝血色也无，只是双眼却依旧鲜红的吓人。

她似乎有疑虑，抬了抬手，想抚摸冉冉的头。但终究还是冰冷下来。

一起走吧。

她说。然后，便拉着冉冉的手凌空而下。

冉冉感觉，自己像是在飞，可是可是身体却又急速的坠落。刺骨的冷风凛冽，自下而上的刮过来。让她的内心惊恐无比。

慌乱里，她却忆起妈妈的歌声。那是她从前温馨快乐的日子里，白静每天都会唱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