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该死的，再下了咒诅的那一刻。只是，你是我在世上的唯一，而从此以后，你真正孤独。

不要再软弱。不要相信人的诺言。也不要因为孤单就给别人留下伤害你的破绽。

记着，要按我们最初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你要听话。不要怪我残忍……

白静

<六十>

白静的葬礼举行的异常简单。她在生前就几乎与外界断绝了任何往来。亲朋好友一概都避而不见。知道她消息的人很少。

偶尔有听到些风声的，也因着她平日里的孤僻怪异行径而不愿上门。

幸好，这些冷暖人情，冉冉从来就不是太过在乎。

那天，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顾家有了人来。

大伯伯。

是顾长荣的一位远房表亲，名叫顾炎。五十开外的年纪，小眼，秃顶，大肚子。一个男人，却项链戒指戴满全身。手腕上还有只名贵金表不停闪烁着光芒。是自他从变成暴发户以后就没有改变过的俗气形象。是以冉冉一眼就将他认出。

顾炎是一个人单独来的。也没抱什么目的，只是从前顾长荣还在时，他常去混吃混喝，对白静的美貌一直记忆深刻。这次就想来看一看。

他一脚踏进来，还没开口说什么，就看见冉冉轻轻朝他叫了一声之后又默默垂下眼帘的样子。呼吸不由得窒了一窒。

纤弱的身段，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双盈盈欲滴泪的眼睛……顾炎听见自己身体里面发出了巨大声响，忍不住口中就有一大口水咕咚吞咽了下去。

噢，冉冉，你已经长的这么大了。你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他想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听上去轻柔温和一点。但贪婪的目光已经紧紧的吸附在了冉冉身躯上面。所以嗓子干渴，声音就有些粗糙嘶哑，离他想象的温柔就差了好远。

妈妈病去了。谢谢伯伯记挂。

尽管冉冉对人情早已经失望。但看见有人来，哪怕从前印象并不是太好，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安慰的。请这位伯伯坐下，又倒茶水。

是这样无助的时间，又是这样孤寂的世界。任何人来都要怀着巨大的感激对待了。

顾溢反复上下打量冉冉。目光灼灼。只是冉冉本身沉浸自己的世界，完全无知无觉。

那时我也追你妈妈来着。

顾溢突然说。

噢。

冉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想认真听下去。白静的事情，她一直知道的很少。

没想到还是被顾长荣那兔崽子拣了去。可是他又不好好珍惜，还在外面搞不清楚，现在又完全不管你们母女，实在太不是东西了。你说你妈妈当初要是选我有多好，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

冉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很不得体的言语，她有些听不下去。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

顾溢在自己越说越大声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又小心翼翼的问。

接着把书念完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噢……顾溢拿起杯子喝水。咕咚咕咚停不下口，就像他之前咽下去的口水一样。

咳，不就是个再没人养没人要的丫头了吗？有什么好怕的！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大伯伯吧！

他喝下最后一口水，啪的把杯子扔在桌子上，然后抬起头大声说。这次声音可不嘶哑了，洪亮到不行。

什么意思？

冉冉疑惑的再次询问。

顾溢一时被面前这双纯净的眼睛有些震慑住了。但很快他又摇摇头清醒过来，放柔了语调。

小乖乖……我说，以后你就跟着伯伯，让伯伯疼你好不好？

他目光中流露出的贪婪欲望这样明显不堪。

……

冉冉背对着他不答话，转向里面房间。床上妈妈的身体还尚未寒，可是自己的心却已经快要冷到了极点。

我们真的不可以太弱了，妈妈……

顾溢欺她只不过是个弱质女孩，趁着刚才说完那翻话之后的冲劲还在，大着胆子就伸过一双手去掰冉冉的肩膀。

可是又很快的时间，顾溢跌跌撞撞的逃出了这栋房子。

救命……他一边逃一边嘶哑着喊。

冉冉，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我刚看见有个中年男人在十字路口被车撞死了，可是死状是给人很怪异的感觉。

颜翌过来看望冉冉。他奇怪的把刚才看见的一幕告诉给她听。

我不知道。这也不管我们的事吧。

冉冉轻轻一笑，淡淡说到。

冉冉你……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了……

颜翌有种感觉，似乎冉冉哪里不对了。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可是眼前的女孩依旧确如往常的样子。他笑自己因刚才的车祸而神经过了敏。

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地方吗？请你一定说出来。冉冉，你知道，如果可以这样，我会有多高兴。

他想去揽冉冉的肩，却被她不动声色的就避了开去。

<六十一>

这个世界，真的是万事都令人厌倦。无法说尽。

要费尽心思的保护自己，生存下去。每个人的心灵都是脆弱的，都渴望被触摸。可是这是如此冒险的事情，谁又敢轻易去尝试。宁可紧紧包裹起来。纵使冰冷，但至少可以保全完整。

如果，从此可以被保护，该有多好呢。

开学，冉冉向学校申请走读。她希望每天都可以回家去住。学校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就签了同意。

这座校园里陆陆续续流传有关于她的传闻。沉默低调的女生。支离破碎的家庭。远走高飞的父亲。精神自杀的母亲。极美的容貌。极淡的性格。不祥的命运。她出现的地方死过很多人……

只是传闻而已。却依旧会叫那么多人畏惧，嘲笑，观望，远离。

冉冉在同宿舍女孩们复杂又古怪的目光中搬离。

女孩们本身就很容易会对比自己更出色的女孩起厌恶的情绪，又天生小心多疑。所以，她们看着冉冉安静走远的身影，并没有一个人发出阻拦的声音。

过了很久，才有轻轻私语：

外面的传闻是真的吗？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所有人都是那么说的。

我就一直觉得她怪怪的。总是一脸无辜的样子，真看不惯。

我觉得她人不错啊，对我们也挺好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等大家都出事了就来不及了好不好。

……

不过，颜翌对冉冉的心倒是一直没有变过。外界的沸沸扬扬的传闻，只会让他对冉冉更加怜惜。

冉冉，你有没有考虑清楚呢？是不是愿意从此以后让我来照顾你？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小心翼翼的问。

依旧是低头沉默不语的冉冉。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心开始轻轻的疼了起来。只是究竟是心疼她的无辜和脆弱，还是自己永远得不到的回应，这就不知道了。

有一个事情，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就是颜翌对冉冉始终都太过紧张和谨慎了。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现象。至少不能够当作长久在一起的凭据。

开学一个星期，终于遇到天晴。于是举行开学典礼，十分盛大，一直到晚上繁星被挂上了夜空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