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西西开始挣扎,想脱离冉冉的怀抱。
放开我,我要去救妈妈!放开我……不要逼我伤害你……她一边挣扎,一边哭泣。
冉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拉着西西不断往床里边躲。
你们要了我的心也没有用的……快想办法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动手!动手!快动手啊!
一边是冉冉虚弱无力的话语,一边是自己母亲凄厉的喊叫。西西觉得自己的头痛的快要疯掉。
喵的一声叫。好轻好轻的声音,却听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这个时候哑哑终于赶到了。它的叫喊轻微又哆嗦。大抵是长久没有发出声来的缘故。
它径直就扑向了冉冉,咬住了她手就往外面跑去。
冉冉的身子就这样变的轻飘飘的随了它去。恶灵们纷纷让开,不敢沾到一点哑哑的毛发。等它过去了,又重新聚拢在一起。继续向崔莹莹和西西进攻。
求你一定要救西西。
这时冉冉在这个城市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车窗外送她的哑哑喊的。不顾车上人们诧异的目光。
火车缓缓开动。冉冉依旧一动不动看着车窗外。
看着,看着……似乎,就看见了母亲白静那张苍白美丽的容貌闪过。于是眼泪又慢慢的落了下来。
<五十二>
有惊喜的声音在冉冉耳边响起。
顾冉冉……真的是你吗?
冉冉诧异的转过头,却是看见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睛。好像,有小束的月光在他里面闪烁。
眼睛的主人是个容貌清俊的男生。只是,在冉冉看来,他是个极为陌生的人。
冉冉,你不认识我了吗?
明亮的眼睛有些失望,一下子黯淡下去不少。
冉冉只能抱歉的朝他笑笑。眼泪犹挂在脸颊上,心里依然慌乱,她并不想多说话。
我是颜翌啊,你不记得了吗?男生仍不死心,继续说,小时候我们一个幼儿园的,总是一起搭伴跳舞的!想起来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放在两个耳朵旁扇啊扇,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动作,只是看着样子却很滑稽。
噢,是你……
冉冉略略皱眉思索,然后,她就想了起来。
颜翌是冉冉幼儿园时的同学。似乎,那时他是幼儿园李最高最壮的一个孩子,而冉冉一直是叫人怜爱的安静的过分的女孩。
他们是班上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总是一起跳《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常常,在上课的前几分钟,老师会要求孩子们上去表演节目。于是,那些小朋友就会在下面起哄,他们奶声奶气的喊着小翌,冉冉,跳一个!小翌,冉冉,跳一个!
于是,演小熊的颜翌就会举着双手在耳朵旁边扇啊扇,扮演洋娃娃的冉冉就提着裙子饶着小熊转呀转……
颜翌一直以冉冉的保护者自居。并且,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对同样幼小的女孩说过一些话。
他说,顾冉冉,我们现在还太小了噢。等我们念小学了,你就做我老婆好不好啊?
这句话说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就略带紧张的眨呀眨,很期待的样子看着她。
冉冉记不起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依她的性格,恐怕最多也只不过是低头沉默不语而已。
而这些事情冉冉现在记起来,觉得它们都是可爱,天真,纯洁,美丽,且异常遥远的画面。于是她又对颜翌笑。这次是出于真心,所以扬起的唇角甜美。
颜翌问她,你后来怎么就走了呢?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红蜻蜓小学读书的。
冉冉又笑一笑。其实,这些事情她在刚才都记起了,一件也没有忘记。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说太久之前的事了,我已经忘记,对不起。
谁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呢?
西西一家生死不明……哑哑不愿跟着她走……回去以后该怎样面对母亲白静……还有那个,说要她跟他走的黑衣男人……这些事情,搅的冉冉心绪不安,难过和恐慌并存。而这些事,她永远无处诉说。她要自己控制和治疗那些不安的情绪。好累,却没有办法解脱。
而眼前这个幼时伙伴,他在向她提起一些从前纯真不带任何忧伤的明亮誓言。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或者说,冉冉的心已封闭,她不想再沾染任何是非。
况且,只是一些幼稚的誓言罢了。
说好的吗……我们和多少人说好过?
那些美丽的约定,以为注定会实现的承诺……我们拥有过多少呢?可是,又真正实现过多少……我们想的起来的,还有多少?还预备要说多少呢。
<五十三>
冉冉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雪白的墙壁,空落落的房间。白静对白色和空旷有特别的癖好。
冉冉想到火车启动时,在车窗外看见了母亲的脸……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错觉。
整理完衣物以后,又梳洗打理自己。冉冉极度疲倦,几乎是一挨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恍惚中,又感觉到有冰凉滑腻的手在触摸她的腿,来来回回。这是久违了的恐惧。冉冉在睡梦中蹬腿反抗。
怎么回事?
有一股力量将冉冉的头发拉起来。
什么时候学会这样反抗?
冉冉因为疼痛而艰难的睁开眼。睁开眼,便看到白静那苍白脸。容貌已经扭曲和狰狞。
妈妈…
冉冉一个激灵清醒,在瞬间忽略了头发传来的痛苦。
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妈妈吗?
白静淡淡的语气,手上的力度却没有放松丝毫。
这些年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可是你还是让我失望……我要你做的事你没有做到,并且,你已经学会了反抗。
不是的,妈妈……不是这样的。
全都是因为你……也全都是为了你……
白静的表情突然又变的感伤。软软松开了冉冉的头发,有些失神的坐在床沿边。
她捧起冉冉的脸,细细的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什么都是与自己那么的相像。
这是个从她身体里面分裂出去的女孩。看见她,就像看见过去的自己一样。柔软,敏感,善良。但是内心却坚强,在决定任何事情的时候总会固执听从自己心的声音。再被强迫也不会心甘情愿。
就像她当初愿嫁顾长荣一样。对一切不管不顾,义无反顾。然后发现,其实什么都是一场幻觉。她要面对破碎的家,背叛了的丈夫,向她示威的第三者,周围人群的议论纷纷,还要面对…这个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的从她身体里出来带着顾长荣一半血液的骨肉。
然后现在,这个女孩长大。她不了解所有事情的真相。但她依然听从内心的声音。
哑哑不肯跟我回来……我也没有办法。
冉冉扬起脸,试图勇敢的说话。
如果你坚持,它会吗?
我……
这还是你的纵容吧?或者说,就是你要它留在那里的。留在那里救那对贱人和他们的孽种…对不对?
他们已经很惨了,要依赖别人的血和肉来维持自己的躯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你这样替他们着想吗?那么你呢?我呢?我们没有付出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