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转头，就刚好迎上西西看过来的疑惑目光。冉冉移开了视线。

西西马上就盯住了老人，你是谁？应该不是人吧……趁我们家哑哑不在这里你就承认好了，放心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呵呵，小丫头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我师侄不该来惹你们的。

老头儿不仅轻轻松松的承认了，还顺带爆了个料出来。

原来之前在西西家里闹过，后来又被哑哑吓的落荒而逃的白鼠精是这个人的师侄。那……这个老头儿又是什么东西？

西西拉住冉冉的手，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要担心。冉冉弯眼笑，反捏住她的手。又重新对老人说，告诉我们这些，对你不好。

呵呵。老人看看冉冉，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钱，摇了摇头，说，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而人非草木，又岂知草木无情呢？

淡淡话音刚落，夜空便有银白闪电划过。顷刻，又有数声闷雷落下。

三人同时抬头仰望。弦月依旧静静挂与星夜，可是整块天空已经说不出的黑暗诡异。宁静是血腥的前兆。

爷爷！冉冉忽然惊叫。

老人的嘴突然变的数倍巨大。是整段舌头被生生拔了出来，又绕起打了活结，重新塞回了他的嘴里。于是他口中不断流下潺潺血水。这在这寂静河边分外可怖。老人的身躯颤抖摇晃，似快要站立不住。而他身旁原本枝叶繁茂的千年古樟，也在这一瞬间整颗枯萎倒地，发出闷声重响。

西西松开冉冉的手，慌乱顾向四周。于是冉冉立刻跑上去扶住了老人。她的眼泪落下来，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紧紧抓住冉冉的手，想说话，却只艰难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知道，爷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呜呜……老人一直一直摇头，把她的手抓的更紧。

其实，不论是人还是精，世上一切生物都只如蝼蚁而已。在这个黑暗世界的掌权者眼里。

西西，你刚才有想过要那个老人不能说话吗？

有啊。但……我只是不想他的胡言乱语……就想想而已！

呵，真实神奇。你只是想想而已，可是残酷的事情却就这样实现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顾冉冉！我只是……

别说了，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你知道你的讲话是带有能力的吗？哭或者笑，生或者死。花开花落，就这样掌握在了你的手心里。

<三十四>

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回去的路……

我现在不想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你知道我不认识路……

不关我的事。

……

冉冉远远跟在西西后面。看着她投射在地上不断向前移动的剪影。影像孤单，却又坚硬。心中有些自责，这个女孩子，她唯一的妹妹，她为什么要对她产生怀疑，又为什么要用那样的冷淡态度对她。

那时，是西西跟在冉冉的后面。

她说，为什么就这样要认定是我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从来就没有人相信我。生我出来的父母也没真正信任过。

以为你会跟别人不一样的……可是原来你也是不信……

是，我又凭什么以为你会跟别人不一样呢？终归是我在心里先信任了你，所以才会以为你也是和我一样想的。

冉冉依旧在前面走。只是脚步缓了下来。这些话她听在心里很难受。是自己辜负了西西的信任吗？

可是，她又想到死在她的怀里的算命老人。想到他临死前呕出的大截血红舌头。想到他露出的不敢相信的目光，痛苦难熬的表情。想到他最终用已枯萎的古樟树枝插入心脏结束生命时的情景。想到西西慌乱却不敢上前一步的表情……还有她那时的喃喃自语：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声音轻微，在冉冉耳中却如平地炸雷。

是不是说出了她们不愿相信不能摆脱不可抗争的命运，就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行？

曾经招惹过西西的王传雄现在是不是依旧着魔，昏迷躺卧在床，日日感受恐惧？

如果哑哑没有赶走白鼠精，他是不是能发现西西身上的秘密？还是会像这棵古樟树精一样惨然死去？

顾长荣看西西时的冰冷表情是不是代表从前在她身边发生过这样许多类似的事情？她年纪虽小，但古怪且诡异……

好多好多的问题，一股脑儿涌进冉冉的心里。她硬起心肠，不回应西西的话。

月亮升到正空当中，深蓝色的大幕当作它的背景。不知为何，就使得弦月的颜色看来有些淡淡暗红。

身后已听不见西西的脚步，大概她也心灰意冷不愿再多说，便另外走了道路。冉冉心中寂寥，越来越深暗的林荫小径，她走的无知无觉，任意而行。

有大团黑影聚拢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冉冉转身欲逃，但她反应很快的就又回转身，在黑影面前站定。

太多的事情我们逃脱不了。安静顺服在命运面前，看它要加给我们怎样的苦难和历练。这样多好，又何苦徒劳。哪怕，我们只是棋子，玩偶，纸鸢，被操纵。自身毫无价值。

黑影中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桀骜的双眉，冰冷的眼眸，苍白的皮肤。

是，世间再没有这样第二个相同的美男子可以与他相比较。即使有这般相仿的容貌，也不会拥有他身上强大如死亡般的磁场，阴冷如沉睡百万年的冰川。闻着他的气息，似乎就能看见无数个世纪的变迁，征战和杀戮。

女孩们不能看他的眼睛。因为她们会跌进这无边无际的冷漠中去。

可是这样一个男子，冉冉却连抬头望一眼的意向也没有。她的额上不断有水珠渗出，顺着发丝就淌了下来。内心不是没有恐惧的，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你最近好不好？他问冉冉。很阴郁低沉的声音，带着叫人不可抗拒的能力。

你应该全都知道。

不要跟那个女孩走的太近。她抢走了你的所有。你要记住。

……

按我说的去做。你知道我并不愿控制你。

我是不是，非要听你的不可？

最好是。

男人的脸在说话间改变。血红的眼睛，尖尖的牙齿。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魇。

<三十五>

冉冉的脸上退尽了血色，显出叫人心惊的苍白。她紧紧咬住嘴唇，几乎要将它咬出血来，全身忍不住的轻轻颤抖。她闭上眼睛，好不要看见眼前这张让她恐惧的脸。

你告诉我，究竟想让我做什么？要做什么，你才可以放过我？

你知道的。我只想要你跟我走。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从来就是我的。

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一向这么认为。

你不一样。你的身上流有我的血液。所以你是我的，永远不会改变。

假如我死去，在我身上你的能力就会失去。所以，你一定要我跟你走，是不是？

我一直在保护你。

你保护的并不是我，只是你自己的能力。

血红的眼睛凝视住冉冉。目光怪异。过了很久，他才说，只有你敢这样跟我说活。可我却无法对你生气。你是在我的旨意下成长起来的。所以，你只有我。也只能倚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