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以前为什么不做?”
他一怔,隔了半晌才道:“我,我要忙工作,一个男人,事业岂非最重要。”
“不不,是你认为自己有大把时间,总有时间去完成那些,谁知道一个意外车祸,让你完全没有机会去补偿你的家人。”一矢中的,他顿时说不出话。
我们平时会计划自己的人生,会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努力。30岁时,我要如何如何,40岁时,我会怎样怎样……但人生时常都会出意外,没人知道下一秒自己会怎样,平时对自己说,这些可以暂时忽略,那些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人生路还长,总有机会同时间去弥补。但,上天有时未必会给你机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暮年躺在床上微笑着死去。
男子表情有些悲哀,有些顿悟:“是,你说的对,一切太迟了,是不是?我没想到自己会走得这么快。”
“如果每个人都能预期自己的死亡,那世界上就没有遗憾一说了。”随着一个女子的语声,花店里多了个穿白裙的女子,长发,模样秀丽,唇边带着抹讥诮的笑意。
男子一脸恐惧,面色苍白向我这边退来:“不,我不跟你走。”
“你没得选择,那是每个人最后必然的归宿,你既然死了,就只能跟我走,你始终逃不脱命运的安排。”女子笑盈盈瞧着他。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让我活下去。”
一条细细的银链如闪电飞来,圈住男子的身体,女子手腕轻轻一扯,那男子顿时被她扯了过去。
她撇撇嘴,眼神里满是得意:“讨价还价么?白无常出马哪有拘不住的魂魄。”
白无常?这纤纤巧巧的女子便是传说中令人望而生畏的白无常?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耳朵,在女巫几百年的生命中,因为抛弃了死亡,所以从不曾同白无常打过交道。
正在我惊讶之际,黑色的斗篷一闪,蓝西的身影随之出现,长镰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的小花店一下子热闹起来,不过片刻时间,白无常同死神竟然同时出现在我的小店,我瞠目结舌几乎看呆。
“那是我的。”蓝西冷冷的盯着白无常,右手的长镰刀蓄势待发。
白无常可爱的做个鬼脸:“同我抢生意?想都别想。”
“那就别怪我的长镰刀不客气。”蓝西灰眸闪过一丝怒意,长镰刀高高举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寒意立刻充盈了整个屋子。
我见识过蓝西的长镰刀有多厉害,她的长镰刀曾经把整座山劈为两半,把河流劈成冰川,不禁为纤弱的白无常担起心来。哪知她却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唤道:“黑无常,你快给我滚出来。若再呆在旁边看热闹,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呵,这下更是热闹,随着穿黑西装男子的加入,我的小店顿时显得拥挤起来。黑无常出乎意料的文雅帅气,几乎可以同电视中明星媲美,不,应该说他更胜一筹,没有一个明星可以有他一般气质。他瞧我一眼,客客气气同我商量:“女巫,你什么时候厌倦永恒生命,通知我们一声,我们等的已快不耐烦。”
被他这么一说,我都觉不好意思,忙安慰他:“我正在考虑阶段,你且耐心的再等段时间。”
蓝西有些诧异的望着我,连手中长镰刀都不知不觉放下:“你要放弃永恒生命?多蠢,你看有些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自己活下去。”
但那些人都不是女巫,女巫已经比许多人活得久多了,我淡淡一笑,不知怎的,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突然间就这么解开了。人类比起蜉蝣或蜻蜓等一些生物,已经算是长寿的了,可是是否久就没有遗憾呢?又有多少人是带着满足同笑容离开人世?也许生命根本的意义并不在于长短,而在于珍惜活着的过程,尽量让自己过得无憾吧。
“蓝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
白无常同黑无常交换个眼色,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或许从来没有人肯舍得放弃永恒生命,女巫是唯一例外。
“我只想知道怎样可以不喝孟婆汤?”那是我仅有心愿,不想同明然在下一世的轮回中没有交集,我要保留我得记忆。
白无常望了眼黑无常,露出迟疑神情:“很抱歉,我们不能告诉你。”
我失望的应了声,但黑无常微笑着接口:“我只能告诉你,孟婆已经很老了,老的有时甚至会端不稳碗。”一点点暗示,但对我已经足够。
“谢谢。”
白无常灿烂的绽放个笑颜,轻轻一扯黑无常的衣袖:“快走,又要误时了。”
他们动作默契又迅捷的在我面前消失,蓝
西这才猛然醒觉,一跺脚恨恨道:“又被他们抢了先。”回首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轻轻的叹息一声,灰眸里有些失落。
“女巫,生命是很脆弱的,你保重吧。”
一股暖意涌入心头,我脱口而出:“蓝西,我们永远是朋友。”
我分明瞧见蓝西眼睛有些闪光,但她口中却故意冷冷道:“可别以为这么说,我以后会不忍心收你。”
蓝西永远是这么嘴硬,但我已经瞧破她内心,蓝西的黑斗篷消失了,但笑意依旧暖暖的流连在我唇边。
这是女巫的最后一个故事,从此后,女巫的生活将同我远离,我只是何小洛,一个平平凡凡的世间女子,不再有巫术,不再是这世间的冷眼旁观者,封印一切神奇同神秘的故事,而生老病死,作为平凡人该经历的一切我都将一一去经历。
打开古旧的红漆樟木箱,一股往事的味道涌上鼻端,或许时间隔的太久,箱上红漆已经有些剥落。箱子里满满装着女巫的过去同回忆,轻易不敢去掀开,翻阅,如今已打算同过往道别,也是时候将一切做个了断了。看,那一枝泛黄的珠钗是狐仙水泓的赠物,而那一袭残旧的素色裙衫是多年前青烟亲手所制,如今连裙边的红色丝线都退成褐色,这串翡翠链子是宝儿当年的礼物,还有还有,那串珠子是小喜所赠……这些礼物令我想起她们,想起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或喜或悲,都令女巫感慨不已。
木箱的最底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我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拿在手中,缓缓打开了它。木盒正中是一颗水晶球,透明的水晶中心凝固着一抹紫色的影子。
“紫絮,你还好么?”我轻轻得问道,那抹紫色得影子突然动了动,缓缓开始舒展。我吃了一惊,这么久的沉睡,难道她终于准备醒觉了么。
紫絮,曾经是一个绝世美女,浅笑轻颦间不知迷倒世间多少男子,举手投足皆可入画,在她纤弱动人的外表下,无人知晓,她亦是一个女巫,但功力尚浅,看来修炼时间还短的很。
初次见到紫絮,是在谢府门外,身为女子的我闪过一丝嫉妒,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人,浑然天成,毫无雕饰的美丽。虽然只是瞬间的转念,但聪明的紫絮已然察觉,上下打量我一番,眼里闪过抹光亮。
一个女巫遇见另一个女巫会是如何?惺惺相惜或是一番争斗?我与紫絮不过是淡淡的颌首罢了,但只在那片刻,就了然对方真实身份同底细。我同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谋取谢道清身边的一颗定魂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