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昭没回身,吴远图提剑便刺。没想到剑尖才递到半路,冯昭就像身后生了眼睛似的,居然将枪尾铁鐏“唰”的倒戳过来。
枪长剑短,若冯昭这一下戳实了,吴远图反先送命。如此浅显的道理,吴远图岂会不明?当下生生撤剑,手忙脚乱的便想要退开。谁曾想就这么一慌,吴远图方平复的内息顿时又岔了,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全然僵住,反直挺挺的掼向地面。
说来也巧,吴远图跌仰之处,刚好横着卓不恕那杆被击飞的狼牙棒。吴远图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棒上无数根尖刺扎穿了后脑,双足一蹬,便一命呜呼。
冯昭枪头一抖,向旁侧跃开数丈,扭头一看,霎时猜到了原由。“唉,天意啊!想不到堂堂八极门吴远图,竟会是这般窝囊死法……”
张少商恨道:“冯老头,你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死就是死,哪分什么窝囊不窝囊?”
“也是!”冯昭哼道:“像你们这干庆王府的爪牙,早将过往的侠名俱抛,哪还会剩下什么廉耻之心?”
“少他娘废话!”张少商双目似要滴出血来,手中鬼头刀青光大炽。“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好!”冯昭扔掉麻紮长枪,转手拾起吴远图铁剑“如今只剩你我二人,老夫就不在兵刃上占你便宜了!来吧,将你那丧门刀法中的‘砍山崩’使出来吧!老夫就用这把剑,来接接你那赖以成名的绝技。此招一过,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张少商尚未答话,冯慎与香瓜一个口称“爹爹”,一个喊着“冯伯伯”抢了出来。“让我们来对付他!”
冯昭厉色道:“回去!让你们过来送死么?”
张少商瞥一眼冯慎与香瓜,朝冯昭道:“冯老头,你还有空操心别人?当我不知么?你力战到现在,怕已是强弩之末了吧?嘿嘿,老子可是留足了气力!好吧,就如你所愿,老子先以一式‘砍山崩’斩了你,随后再杀得你冯家鸡犬不留!”
冯昭喝道:“你想要为非作歹,先胜了老夫手中的铁剑再说!”
“看刀!”张少商狂吼一声,鬼头刀铮铮作响,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冯昭疾砍而至。
冯昭铁剑一扬,真气激荡,剑尖化成一抹流星,直迎着刀头突刺。
刀剑方交,便“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二人被周身震起的烟尘遮罩,从外面看去,只见一道道火花四射喷溅。
须臾,斩击声骤停,待烟尘散去后,冯昭与张少商已是背向而立。
冯慎等人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干张着嘴巴,却都不敢先喊一声。
又过了半晌,张少商唇角微微一动。“好快的剑……”
“承让了!”冯昭方转身朝廊下走来,鬼头刀“咣当”一声跌在地上,紧接着张少商一头栽倒,身下洇出一滩血迹。
冯慎等人欣喜若狂,一个个手舞足蹈,纷纷将冯昭迎上。
“爹,今晚全仗了你!”
“是啊,冯伯伯好厉害。”
“那是,咱们老爷那还了得?不过当时我可吓傻了,等到回过神来,老爷已将坏人全都打发了……”
冯昭摆了摆手,向冯慎有气无力道:“慎儿……扶我坐下……”
见父亲模样不对,冯慎马上紧张起来。“爹!你怎么了?”
其余人也慌了,忙七手八脚的扶冯昭坐下,又急急朝他周身查验,想看看是否有伤口。
然冯昭衣衫上血迹不少,可皆是对阵时为敌手所溅,众人刚松了口气,冯昭却剧烈咳嗽一阵,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冯慎大惊,“爹,莫非你受了内伤?伤在哪里?伤在哪里啊!”
冯慎大惊,“爹,莫非你受了内伤?伤在哪里?伤在哪里啊!”
冯昭面如金纸,向院中一指道:“那些都是好手……他们的兵刃虽未砍在我身上,但拼斗下来,所受的刀风剑气,已然透过后心,将我肺腑震成了重伤……我激得张少商一招定胜败,就是为了速战速决……咳咳……能撑到现在,我已无憾了……”
冯慎忙在父亲后背一摸,后心处的衣服果然应手即裂,轻轻一扯,便全碎成了条绺。“冯全!快拿伤药!快去拿伤药啊!”
冯昭摆了摆手,“我心脉早被震断,已经无药可医了……”
冯慎泪如涌泉,死死握住父亲的手。“有救的!一定有救的!爹,你别再说话了!”
冯昭微微一笑,“爹再不开口,怕是要没机会了……慎儿,爹颈间挂着一串链子……你将它摘下来……”
“是!”冯慎含泪摸向冯昭颈上,将那链子取了下来。见那链子上串着不少凹凹凸凸的小铁块,冯慎又问道:“爹,这是……”
冯昭道:“我也不知……你收好它,别弄丢了……日后缘分到了,你或许就会明白……”
“好,孩儿谨记!”冯慎点点头,将那链子贴身挂于脖子上,刚想再说些什么,冯昭眼皮一合,已然晕厥不醒。
“爹!爹!”
“冯伯伯!”
“老爷你醒醒啊……”
众人正拼命呼唤着,墙头上“啪嗒”几声轻响,居然又跃上来三个人影。
冯慎心中一颤,以为又有敌手来袭,忙抹一把脸,抓起遏必隆刀。“香瓜,你在这护住我爹!我去跟他们拼了!”
“好!”香瓜抽嗒一声,红着眼眶道:“冯大哥,你小心!”
那三人来得好快。冯慎刚跨出廊下,他们便身子一晃,从墙头到了跟前。
待看清了来人,冯慎不由得怔了。“是你们……”
原来,这三人冯慎之前俱照过面,一个是那独眼道人,一个是那中年文士,剩下一个,便是那带发女尼。三人皆是发乱面污、衣袍带血,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那中年文士朝廊下一望,连连顿脚。“唉!还是来迟了一步!”
那独眼道人默然掐算一阵,叹息道:“命蹇时乖,合该有此一劫。天意如此,强求不得啊……”
冯慎不知这三人是敌是友,横刀一拦。“你们也是庆王府的鹰爪子么?”
那独眼道人不答,身子在刀下一闪,已然搭上了冯昭手掌。香瓜无暇多想,一箭朝那道人射去。
那道人头也未抬,二指忽伸,竟将射来的钉箭牢牢夹住。
“别碰我爹!”冯慎大惊,挥刀朝那道人砍去。
那女尼淄衣一拂,将冯慎轻轻推送在一边。“慎儿,我们不是外人!”
听那女尼这般说,冯慎与香瓜愣了几愣,也便不再妄动。只见那独眼道人将钉箭随手一丢,又将指尖抵至冯昭掌心“劳宫穴”上,似是以真力疾输。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道人额头已经见汗,冯昭的眼皮突然抬了几抬,悠悠醒了过来。
“爹!”冯慎将刀一扔,赶紧扑了过去。
冯昭张开眼,见到那独目道人,非但不惊,反而转喜。“掌门师兄……火枪队都……”
那独目道人方叫句“师弟”,中年文士与那女尼也凑上前来。“二师哥放心吧,全都打发干净了!”
听几人如此称呼,冯慎等人全都怔了。“爹,他们是?”
冯昭颤巍巍的抬起手,依次向道人、文士与女尼指去。“这位是咸观道长……这位是花无声花先生……这位,是空如师太……慎儿,快见过三位前辈,给他们叩头……”
父亲有命,冯慎哪敢不遵?当即撩袍,便要跪倒。
空如师太与花无声急忙相阻,向冯昭道:“二师哥,慎儿唤我们‘师伯’、‘师叔’便好,你何必要论得如此生分?”
咸观道长也点头道:“是啊二师弟,不必如此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