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两口表情立马呆住,那一脸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愤然起身,直接给了这少女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格外的干脆,她浑身颤抖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退学。”被打了这么一巴掌,她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红印,不过却格外倔强的说道。
看着她的倔强,这个打出一巴掌的中年女人瞳孔都在抖动着,她深深低下头,抹起了眼泪,似乎打出这么一巴掌,不是打在了少女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她的心上。对于她来说,这少女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寄托了她所有的向往,是她的最后一根支柱,她不知道这一根支柱断了,她还有什么。
那因为长年操劳而弯曲下来的腰杆,让这个中年女人看起来有些驼背,外加身材本就有几分矮小,跟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比起来,突显的更加佝偻,她没有再对无比倔强的少女大打出手,而是哽咽着,捂着脸痛哭着,满脑子是这辈子所经历的苦。
少女见到这中年女人落泪,她那红着眼眶之中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落下,她一时搂住这个中年女人,并没有一丝在乎这个中年女人满是油渍的衣服,嘴里说道:“妈,我错了。”
中年女人却推开了少女,然后说道:“妈身上的脏。”然后慢慢握住少女的手说道:“丫头,你一定得好好学,要不你也得像是我们这样,一辈子受气,只有考上一个好学校,才能够找到工作,学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跟你爸还有手有脚,这钱我们交的起。”
感受着这个中年女人那无比粗糙的手,就如好似砂纸一般,少女哭的愈演愈烈了,她本以为自己无比的坚强,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中年女人的眼泪,她的防线就这样一瞬间全部崩溃下来。
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似乎看不下去这一幕,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丫头,那群混子就是一群疯子,他们可不讲什么青红皂白,讲什么道理,我挨一顿打就挨了,大不了以后这摊子咱不摆了,你现在正准备高考的关键时刻,我们老两口这里,你就别操心了。”
少女抹着眼泪,似乎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对这个软弱了一辈子的中年男人说道:“爸,咱报警吧。”
中年秃顶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就是一群下三滥,吃软不吃硬,要是我们敢报警,他们肯定会报复,这事就算了。”
少女听过后,一脸的不甘心,但是她的心中却充满了无力,就好似眼前有着一堵墙,拦住了她所有的视野,所有的方向,这一种无力感似乎比任何东西都要折磨人心,毕竟这是一个小人物怎么呐喊都无法得到回应的世界。
“回学校吧,家里就不要操心了。”中年女人攥着少女的手,再三叮嘱着。
少女深深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这中年女人手中然后说道:“这是我的奖学金,还有打工赚的钱,一共六千七百块,本来有七千,但是昨天我取出了三百块生活费,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先把医药费交了。”少女说着,似乎此刻很是懊恼昨天买的那一件秋衣。
女人看着这一张银行卡,立马推了回去说道:“丫头,我们有钱,这钱你自己拿着。”
“我现在上学不需要钱,只要我这一次考上前三,学校还会有补助。”少女语气很强硬的把钱又推了回去。
中年女人看着这一张银行卡,她看向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寻求这个中年男人的意见,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很清楚这丫头的脾气,他最终点了点头。
“爸妈,我就先走了,周末我会再过来。”见女人收下银行卡,少女脸色才好转下来,她挥了挥手说道,然后就这样转身离开。
中年女人本打算送她一程,但是一转眼那少女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只是皱着眉头攥着这一张银行卡,她知道这钱到底是这丫头靠打工兼职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或许攒下这些钱需要一年,但是她又知道,这些钱,对这个家多么的重要。
这让人感觉到窒息的贫苦,很容易让一个人彻底的绝望,似乎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揪起来人心。
躺在床上的中年秃顶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苦了这丫头了。”
“老吴,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找他帮帮忙?”中年女人在床边坐下,把这一张银行卡小心翼翼的收到口袋。
老吴躺在床上的老五当然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叹了口气说道:“张不开这一个嘴,这人情我们也担待不起。”
中年女人听过后,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她抹了抹眼说道:“不行这摊子我们不摆了,找点零活干。”
老吴皱着眉头,表情格外复杂的说道:“看来也只能够这样了。”说完,老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一种无形之中的压力,就这样压在了他的身上。
“当时我不该给小雨打电话,又给她添加压力了。”中年女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说道。
“丫头懂事的很,你就不要担心了。”老吴喃喃着,虽然他心里同样压着这么一块石头。
离开医院的少女,一边走着,一边哭成了泪人,之所以她会急匆匆的离开,是怕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不想让那两口子再对她操心。
生于一个这么家庭,她没有痛恨自己父母的无能,甚至都没有怨恨这个让她遭遇太多不公的世界,她一直乐观向上的活着,从不索求什么,从五六岁就开始跟着父母帮忙,七八岁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衣服,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就知道自己跟那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孩子们不同,她想要摆脱自己的命运,唯有让自己变的优秀,无比的优秀。
中考那一年,她在路灯下看书一直到深夜,日复一日,手上的冻疮都差不多成了镜子,最终以全市第四名的成绩进入第一高中,虽然有着奖学金,但是其他的费用仍然在压榨着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她一边读高中一边打两份工,六点当家教,然后八点开始在一家西餐厅当服务员,她是唯一不上晚自习还能够在全年级保持前三的彪悍存在。
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成了那纨绔高中的异类,她没少受到白眼,受到嘲讽,女人的嫉妒,男人的不怀好意,她见过太多太多,最后对所有的人心都保持的冷漠,她慢慢封锁起了自己,她的世界只有那个小小的家,但是这个世界似乎连她心中仅有的那一点温存都不放过,仍然在不留余力的给予她折磨着。
终于她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第一次怨恨起这个世界,痛恨自己所遭遇的那些不公,明明她比任何人都要优秀,却活着比任何人都要卑微,都要疾苦。
她就这样无助的在这么一座充满了人心漠然的城市走着,她没有直接回学校,因为请了一天的假,而且她现在没有一丝一毫回到那个充满了人心势利的地儿。
最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最终那一条白条江拦住了她的去路,这涛涛的江水似乎并没有她那小小的烦恼,而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她站在江畔,看着江水,突然有了一种跳下去的冲动,似乎跳下去,她就彻底的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