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就坐在了我和路小赢的中间,刚才我拉住的不是路小赢,而是那只鬼魂的手掌。路小赢大概也在同一时间抓住了鬼魂,否则,我们不会异口同声地喊出一句话来。
我和路小赢都是术士,尚且差点被鬼魂钻了空子,那其他人呢?他们在鬼魂的骚扰之下,恐怕走不出半步。不压住鬼魂,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飞快地退开一步,往记忆中小白糖的位置冲了过去:“小白糖,帮我压制蛊毒!”
“吴召,你要做什么?”路小赢顺着我踩水的声音追过来时,我已经飞快地取出三枚鬼眼钱压进了罗刹的缺口。
三枚鬼钱飞转而起的瞬间,我也感到一片药粉从天而降地落在了我的头上。小白糖飞快地喊道:“我压制不了多久,你快点……”
小白糖的话没说完,我们四周蛛脚划水的声响就再次传了过来。我能听见小白糖在不断地向四周挥洒药粉,但是也能听见像是石子落进水里的声音在我们附近连连响起——那是有蜘蛛弹跳起来越过了药粉覆盖的范围落在了我们附近。
快点,再快点!我心急如焚,可是刀上的鬼钱却仍旧旋转不止,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瞬息之后,我却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的我裤脚爬了上来,沿着我的裤腿一路爬上了腰间,用爪子贴着我的衬衣上下滑动,像是想要挤开腰带缝隙钻进我的衣服。我刚想伸手去拍,却硬生生把手给缩了回来。
那是蛊虫,天知道它会不会临死反击,或者是被我拍碎之后迸出毒水?我宁可去赌鬼钱算出方位之前蛊虫没法钻进我的衣服,也不能去赌自己可以一巴掌把对方拍死还毫发无损。
就在我刚刚收回手掌的瞬间,我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是也叶烬的声音?
“召子,你快点走!和尚……和尚的蛊毒发作了……”叶烬像在拼命地压制着什么,声音显得异常沉闷。
是鬼魂在骗人?他想给我造成叶烬受伤的假象,让我过去救援?
不对,那就是叶烬的声音。
史和尚身上的蛊毒十分奇怪,一旦有人要对他不利,蛊毒就会立刻反击。
没进苗疆时,那个姓杨的毒师接近和尚之后莫名其妙地中毒身亡,死在了蛊毒之下,那时,他应该是想要悄悄在和尚身上下毒。
我给和尚喝化僵散,结果自己先中了蛊毒;归七想要把和尚剖腹剜心,结果自己却先死于非命。这些难道不是毒虫反噬的结果?
和尚现在遇上了致命的危机,他身上的蛊虫开始反击了,可他还被叶烬背在身上,蛊虫想要保护和尚,那么第一个遭到它们攻击的,就不是从和尚背后袭来的蜘蛛蛊,而是贴在和尚胸前的叶烬。
叶烬肯定受了重伤!
“召子,快走!噗——”叶烬难以压制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我毫不犹豫地往叶烬身边挪动脚步时,眼前却忽然闪出了一片血色的桃花。
山洞当中虽然不见天日,血光萦绕的桃花却在所有人眼前掀起了耀目的红潮。血色桃花分外妖娆,花影中的史和尚却显得格外诡异。
史和尚像是被包裹在了桃花之中,周身上下红云翻飞,一朵朵血色桃花在红云当中争相盛开之后又缤纷飘落,短短片刻之后,两人脚边的水面上就浮起了一层残落的花瓣。
飘零的桃花就像是给附近的蛊虫划出了一条红线。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只只龙眼大小的蜘蛛蜷缩在被血光照亮的水下,丝毫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甚至有些相对弱小的蛊虫直到被活活淹死在水里,还仍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史和尚身上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压得成群的蛊虫到死都不敢抬头,生怕触犯对方威严?
我心里的震撼还没落下,罗刹上的三枚鬼钱却同时停了下来:左前方?
“横祸飞来!”我来不及再去权衡什么,双手握住刀柄,猛然将真气灌注刀身,全力将手中罗刹甩向了鬼钱指引的方向。竖直飞出的罗刹瞬时间旋成一道擦水飞转的刀轮,划开水面掠向岩洞当中。
刹那之后,山洞中就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鬼哭,我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向后连退了两步:“快走,全都往洞外走,块点!”
连绵不断的鬼哭很有可能会忽然引动我心跳的速度,就算我身上的蛊虫现在还能在小白糖的控制下蛰伏不动,谁知道它下一秒会不会忽然爆发。我已经不可能再发出第二刀了,不借着这次机会冲出山洞,我们就彻底没了突围的希望。
“呜——”刚刚突忽其来的厉鬼惨嚎的回音还没从我们耳边落去,一阵似有上百只鬼魂齐声惨叫般的啸声又在山洞中凭空炸起。地上的积水像是被音波掀动,轰然迸起数米倒冲天空,直到撞上洞顶才碎成暴雨,倾盆而落。
浑浊的积水从我头顶浇落时,我的心脏也跟着猛然一缩,原本扎在地上的双腿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雨水当中。
我回不去了,只希望我们当中还能有人活着走出这片山洞:“快走……走!能走一个……”
我不记得自己喊过几次“快走”,只记得有人从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拼命往外跑。好像有人要过来拽我,也有人在喊:“别管他,快点逃!”
那些人的脚步声在渐渐远去,也有人划着地上的积水向我慢慢靠拢——是叶烬!
叶烬背着史和尚,用手扣着地面,把身子拱在水里驮着昏迷不醒的史和尚一点点地爬到了我边上:“咱们兄弟要死也得死在一块儿……”
“没到说死的时候!”路小赢捂着心口挪了过来,“我们交替着往前走,说不定还有机会。小白糖,你拽叶烬,我拽吴召!”
小白糖拼命把叶烬拉起来背在自己身上。和尚压着叶烬,叶烬压着小白糖,这就等于是小白糖在背着两个成年武者踉跄前行。
路小赢身上的蛊毒也在发作,只不过比我稍稍轻了一些,但是她也只能跪在地上,拖着我慢慢挪动。
我身子虽然没动,心脏却越来越疼,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炸开一样,每动一下都剧痛钻心:“放开我,你自己走……”
路小赢死死地抓着我的衣领:“你别动,尽可能放松,等我蛊毒发作,换成你来拽我……”
那时,我没看清她们的动作,只知道自己贴在地上不断往洞口挪动,直到我看到洞口的光亮时,浓重的血腥也从洞口方向传了过来。
我听见路小赢说道:“外面有人在打仗,往旁边躲一躲……”
路小赢推动着我的身子,把我从地上翻过来时,我恰好看见了外面的情景——三伙扎着不同颜色头巾的苗人武士已经在寨子里杀成了一团。从山洞往外看,到处都是窜动的人影和闪烁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