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幻与实

在丁不二专注着看那海底丘陵的时候，其余人早已浮上了水面，大家在海底呆久了，心里都难免有些憋闷，加上沉甸甸的水压，那感觉就像是被活埋似的。好不容易返回了海面，所有人顿感神清气爽，自由呼吸的感觉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谷雨还孩子气地和大壮玩闹着，压住他的肩膀往海水里按，林霜也难得地展现出了小女人的姿态，用手撩着海水泼向了杨莫雪，杨莫雪却只是淡淡笑着，轻轻挤着头发上的水珠，却趁林霜不备，突然撩水回泼，海面上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种欢愉的气氛在丁不二钻出海面后便被彻底打破，丁不二脸色发白，激动使他的呼吸异常急促，他一边不停地指着身下的海水一边呜呜地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一时让海面上众人面面相觑。

丁不二这才想起呼吸塞还在嘴里堵着，忙一把拽了出来。

“这地方我们来过！”

“废话，咱们不刚从这上来的吗？”大壮脑子一根筋，没听明白丁不二话中所指就开始咋呼。

丁不二摇了摇头，情急之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索性直接又上前掐着大壮的后脖颈子就向水里按。

大壮挣扎着探出脑袋，一乐道：“丁兄弟你也想来偷袭你壮爷？鲨鱼不发威你当老子金枪鱼啊？”说着就欲和丁不二打闹。

“老子没和你开玩笑，睁大你眼睛看看那是什么？”丁不二懒得和大壮废话，话音刚落就再次把大壮的脑袋按在了水里。

这回大壮倒是老实了，闷在水里足有半分多钟后，竟开始直喷水泡子，丁不二忙将他松开，大壮一头窜上来，瞪着两只被海水壏得通红的眼睛惊叫道：“我靠！见鬼了！”

见大壮这反应，众人也纷纷埋头向海底望去，片刻后，每个人的脸上都爬满了疑惑。

“会不会是碰巧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谷雨皱着眉问。

丁不二摇了摇头，说也不会有这么像的！无论是形状，大小，甚至连那上面洞口的位置宽窄都如出一辙，况且，就算之前众人在那迷宫般的水道里再怎么转悠，加上后来那长发水鬼带着众人钻的那条暗道，撑死了也就移动了几公里，可这一眼望下去，这么大一片海域里就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海丘，这又该怎么解释？

“你是怀疑这里和我们之前看到的沉船墓场是同一个地方？”谷雨的语气有些吃惊。

见丁不二点了点头，吕轻财呆不住了，龇着牙说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刚才那片海底大家也不是没见过，除了沉船就是海生物的骨头跟海沙，和现在这儿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你就别草木皆兵吓唬人了。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海丘是怎么回事？”丁不二瞪了吕轻财一眼道。

吕轻财吧唧了两下嘴，吭哧了半天感觉就他妈算是纯忽悠想圆上这个梗上都难，索性把手一摆，“我说你管它呢？现在玉板到手大家没事不就得了，你非跟个土丘子较什么劲啊？”

“你能确定你手里拿的真的是玉板？”

吕轻财闻言顿时紧张地往自己怀里看了一眼，确定那块碧幽幽的玉板正完好无损地搂在自己怀里，这才没好气地问了句：“你啥意思？”

丁不二摇了摇头，说亏你也倒了这么多年斗了，怎么就不长记性，风门铜门密室里发生了什么你全给忘干净了吗？

吕轻财顿时打了个冷颤，“你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可能还在那海底岩洞子没离开过，这……这也太扯了吧？”

丁不二黑着脸没说话，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毕竟自己已经好几次差点被幻象把小命玩脱，心里早已有了阴影，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怎么没把那两块破幻玉诀带在身边。

在二人说话时，杨莫雪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海水，片刻后，她将自己湿漉漉的手掌对向了阳光，手指尖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晶莹的光芒。

“不是幻象。”她突然淡淡地说道。

“你说什么？”丁不二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杨莫雪。

“我说这不是幻象。”杨莫雪缓缓将洁白的玉臂收回，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你怎么知道？”丁不二诧异地问。

杨莫雪这才淡淡地告诉众人，幻象其实是通过干扰人的中枢神经，把大脑里人们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一些感受扩大，形成一种虚幻知觉，所以，幻象里能感知到的东西，必须是人曾经有过的经历，就好比一个人曾因某种原因产生过窒息感，那幻象就极有可能在他的脑海里制造出一些类似于被鬼物掐住喉咙的景象，让原本一直潜伏在记忆深处的窒息敢重新浮上脑海，但一个人若根本就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幻象是不可能在大脑里凭空制造出某种感觉的，就好比她刚才透过手上的水滴看向天上的阳光，发现水滴中竟透射出了多彩的光芒，周围的景物也发生了折射扭曲，这种感觉自己从没经历过，自然也不可能被凭空虚化出来，所以，她可以肯定现在所在的就是真实的世界。

杨莫雪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可事情却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幻象，那为什么同样的一片海域里，众人两次看到的景象竟是大相径庭呢？

杨莫雪沉思良久，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样的情况也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你们快看那边！”就在众人被这匪夷所思的诡异现象弄得一头雾水时，林霜忽然微蹙着秀眉指向了远处的海面。

众人循声望去，竟发现离众人一公里开外的蔚蓝海面上竟漂浮着几个黑点，正随着海浪时隐时现。

“我靠，有鲨鱼！”大壮瞬间白了脸，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央要是真被一帮嗜血鲨鱼给包了饺子，那众人就只有当点心的命儿了。

谷雨忙手搭凉棚望了过去，却突然冷笑一声回手就在大壮脑门上敲了一记暴栗，“瞎咋呼什么？你见过有鲨鱼长手的吗？”

丁不二这时也发现那远处的黑点应该是几个抱着漂浮物的人，其中一些还不断地挥动着手臂，似乎在徒劳地呼救。

“看样子是船撞上暗礁沉底子了。”谷雨正自言自语，突然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阵击水声，扭头一看，丁不二已拍着水花朝那方向游了过去。

谷雨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该说丁不二是热心还是冒失，万一对面是个陷阱，这姓丁的小子不是带着大家往陷阱里钻吗？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丁不二已一个猛子扎出了好几十米，这才停下来朝着众人直招手，“都等什么呢？救人啊！”说完又向前蹿了出去。

谷雨叹了口气，转头冲着一旁的大壮撇了撇嘴，“这小子以前真是个贼？”

“侠盗吧。”大壮耸了耸肩，已扑棱着海水追丁不二去了。

游了一阵，众人发现周围的海水竟渐渐变得有些狼藉，海面上竟随处可见破碎的木板和一些船舱内的漂浮物，木屑和油渍把附近的海面染得一片污浊，那场景就好像这里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海战，一片破败的景象纵使在阳光下也难免让人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那几个漂浮的黑点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竟是几个留着板寸头的精壮汉子，有抱着碎裂木板的，有搂着空油桶的，还有死拽着已经泄了气的救生衣不撒手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倦容，黯淡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丁不二忙向着最近那个抱木板的汉子游去，发现那人微闭着眼睛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体正顺着倾斜的木板一点点缓慢地滑入海中。

在那汉子头顶即将没入水中的一刹那，丁不二忙一把抄住了他的腋下把他猛地往上一托，那人才免于被海水灌鼻，连忙打了个激灵，恢复了些许神智，点了点头，抽搐着有些泛白的嘴唇抽艰难地挤出了一句：“阿里嘎多。”

鸟语！？

丁不二一愣，不由抽回手臂皱起了眉头，他望了望四周奄奄一息的遇难者，清一色的平头男子，身上的着装也是出奇统一，不用说，这些汉子应该都是岛国的子民，而且看他们别在腰间正随着海波晃动的皮质刀鞘，丁不二预感到这伙人应该绝非善类，很可能又是那叫武田的家伙派来和自己抢玉板的队伍。

想了一想，丁不二决定还是先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免得平白无故当了东郭先生，可苦于语言不通，憋了半天竟冒出了一句：“你地，武田地干活？”

“哪尼？”那平头汉子望着丁不二一脸茫然地虚弱问道，一旁的谷雨却早已笑得险些呛水，他游上来拍了拍丁不二的肩膀，“天真兄，麻烦一边凉快凉快，这里交给我吧。”说完已叽里咕噜地和那汉子对起了话。

丁不二正一脸吃瘪的表情在一旁踩着水，突然耳边却竟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唤，那声音听着竟是十分的耳熟，忙回头一看，顿时一脸惊喜地叫道：“我靠，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