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日记
这个故事是丁不二和一个同行侃大山时听来的,真实性无从考证,可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故事说的是一对农村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婚后妻子发现丈夫的行为有些异常,一到半夜三点,他就会像上了闹钟一样准时地起床,披上外衣后来到屋后的庄稼地里,挥舞着双臂好像在锄地一般折腾一盏茶的功夫后,又重新回到床上呼呼大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开始,妻子还以为他是挂念地里的庄稼,并没有太多留意,可时间一久,她就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丈夫在每次做这些事时竟然都闭着眼睛!这个发现把妻子吓得不轻,以为丈夫患了梦游症,她不敢声张便偷偷到医院开了一些促进睡眠的药,谎称是维生素骗丈夫吃下,可丈夫的古怪行为却丝毫不见好转,妻子不禁越来越担心,于是一天白天她趁丈夫不在家时,偷偷挖开了丈夫每晚锄地的那块地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地里竟然埋着一具已经高度腐败的女尸,丈夫每晚的古怪动作竟然是在梦中重复着埋尸的过程!
吕轻财摆了摆手打断了丁不二,说你他妈的这时候跟我说这故事干什么?这道理他懂,一个人若遇到让自己的精神受到刺激的事情,当刺激足够强烈时,就会通过梦境投射出来,让睡梦中的人下意识地做出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行为。
丁不二淡淡一笑,问那你觉不觉得猴子自杀前的举动和故事的丈夫又些像?
吕轻财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猴子死前做过的那个诡异动作,突然猛地惊呼了一声,一下明白了那诡异动作的含义——身体半跪,左手虚按,右手切割,天啊!如果那按着的东西是一个人,这个动作分明就是在割喉!
再联想到梁峰尸体喉咙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吕轻财顿时起了一层白毛汗。
“你是说,杀梁峰的人竟然是猴子?”
丁不二点了点头,说自己刚才看了下梁峰的尸体,死亡时间大概是在12小时到24小时之间,也就是说真正的梁峰很可能是在昨天临晨到中午的这段时间遇害的,而昨晚大家都在这间石屋里没有离开,早上的时间吕轻财已和大壮去村中找食物而自己继续在屋中睡觉,这段时间只有猴子去向不明,那不妨做一个假设,猴子从屋中离开后撞见了梁峰,既然他得到的命令是全部都要死,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人,于是猴子让梁峰带他找到了其余佣兵的尸体,见确实无人幸存后从背后割开了梁峰的喉咙。那个假梁峰一定是暗中目睹了这一切,他向大家讲述的自己被埋的经过,实际上很可能是猴子杀真梁峰时的经过!
吕轻财皱了皱眉,说这样说来有一点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既然他发现了猴子的本来面目,却为什么不向我们直接说明,却要把这一切嫁祸给伏仲衍呢?
丁不二想了想,说想必是伏仲衍拿走了那石俑手上的日晷,无论那假梁峰和这日晷有什么渊源,总之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冒充梁峰混进了我们的队伍,一来是想隐藏身份寻找伏仲衍,二来,他很可能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杀死猴子。如此一来,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试想,猴子醒来后看见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第一反应肯定会认为是见到了鬼,而在林间空地上,那假梁峰还故意模仿猴子杀自己时的动作进一步刺激了猴子,让他更加相信自己是个来索命的冤魂,而在这间石屋中,他不知又做了什么手脚,终于让猴子精神崩溃,不得已选择了自杀解脱。
吕轻财听了连连点头,想了一想,却又摇了摇头,说那就有点不好理解了,这假梁峰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杀猴子呢?而伏仲衍埋真梁峰又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丁不二撇了撇嘴,感觉思绪就像是干涸的河床一样,再也理不出任何的思绪,只得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一旁闭目养神的伏仲衍。
伏仲衍冷哼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推开了石屋的木门,此时,外面天色已经蒙蒙发亮,而村中不知何时竟已弥漫开了一片浓重的白雾,望着那白茫茫的晨雾,伏仲衍冲丁不二轻轻地招了招手:“要知道真相,跟我来。”
丁不二一愣,回头看了看兀自昏迷不醒的大壮,显得有些犹豫,可伏仲衍却丝毫没有要等待的意思,已经抬脚步入了无边无际的白雾中。
吕轻财拍了拍丁不二的肩膀,说你跟他去吧,大壮我来照顾,说完,又意味深长地向伏仲衍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轻声地嘱咐了一句:“多加小心。”
丁不二点了点头,打开手枪的保险一头扎进了晨雾中随着伏仲衍向远处走去,两人一路无话,走了约一只烟的功夫,伏仲衍在一间石屋前停了下来,丁不二隐隐看见石屋侧面有一只一人大小的土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这就是我埋梁峰的地方。“伏仲衍望了一眼那土坑,幽幽说道。
丁不二皱了皱眉疑惑地问伏仲衍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引它出来!”伏仲衍转过头,深邃的眼神盯得丁不二的后背一阵发凉。
“引它出来?它是什么?”丁不二一脸惊愕地问道。
伏仲衍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轻轻一推石屋的木门,腐朽的木门应声而开,白雾顿时顺着虚掩的门缝倒灌而入。
“进去吧,你要找的答案在里面。”伏仲衍说完,已率先步入了石屋中,丁不二看了看那阴森森的石屋,显得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不同于以往见到的石屋,这座石屋地板上的灰尘竟少得可怜,石屋角落的一张破败的木桌上还堆放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看起来似乎不久前曾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来看看这个!”伏仲衍用手拍了拍木桌上一个灰不溜丢的东西冲丁不二说到,丁不二一看,那竟是一个灰色封皮的软面抄,外观很想是现在办公室中常见的记事本,只是质量却要好上许多。
丁不二好奇地翻开了软面抄的封皮,扉页上竟写着两个字——梁峰!
丁不二暗自吃惊,心说莫非这里就是梁峰一个月来生活的地方?他连忙继续向后翻去,却顿时大吃了一惊,原来这竟是一本日记!
若说佣兵记日记倒也没什么奇怪,其实现在不少雇佣兵都有记佣兵日记的习惯,倒不是学文人附庸风雅,而是自己做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朝不保夕,若是在执行任务时不幸死在了荒山野岭,几个月后被人发现时尸体早已经烂透了,可有本日记在,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就能通过日记认出自己并了解一些自己临死前最后的生活状况,作用就像是美国大兵的姓名牌,所以,丁不二对于这本日记并没有感到太多惊讶,令他惊讶的反而是这本日记中记录的内容。日记是从梁峰进入风门村的第一天开始记录的,最开始几篇相对来说还算正常,无非是在发泄对无良马老板的愤怒和对队友离奇死亡的恐惧,可从第十天起,日记的内容就开始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七月十二日雾
三天前我就吃光了带来的食物和水,包括那些死去的同伴的,我以为我快要死了,可今早我却在的屋外发现了新鲜的水和食物,它们就像是突然凭空从地理冒出来的一样,看来我能继续活下去了,但有一点我却很担心,这座空无一人的死村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七月十五日阴
我再次确定了我的判断,这村里一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和非常细微的呼吸,这几天几乎天天如此,可每次打开门门外却总是空无一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七月十八日阴
我感觉我的精神要崩溃了,它就在我的周围,似乎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可我却偏偏看不见它,我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我在紧张之下产生的幻觉,可难道那再次出现的食物和水也是幻觉?不对,这村里一定有什么古怪,一定有!
七月二十日雨
我确定它来过,雨后我在屋外的路面上发现了它留下的脚印,可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我终于证实了它的存在,可那脚印却完全不像是人类该有的!
七月二十三日阴
我看见它了,可我真宁愿什么都没看见……
日记到了这里便诡异地戛然而止,再后面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混乱得就像是一个疯人的呓语,继续往后,甚至连文字都没了,纸上竟全是用笔画着的毫无意义的线条,或直或弯,乱糟糟的凑成一团,也不知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但看得出,梁峰此时的思维已相当混乱,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最后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么会被吓成这样?”丁不二望着那一堆凌乱的线条,自言自语地说到。
伏仲衍冷哼了一声,从丁不二手中拿过了日记本,把划满线条的那一页立在了丁不二的眼前,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随着距离的不断拉大,那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竟渐渐融合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是它!”丁不二一声惊呼,手脚刹那间已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