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我要顺路瞅瞅洪舒的坟茔地,看看有没有人搞破坏啥的;再一个,上回白玲在这里就简单瞅了几眼,后山那老大,她还没溜达遍呢。
洪舒的坟茔地,还是我上回离开时的老样子。
我简单瞅了两眼,就领着白玲,顺着旁边的山道往上走。十来分钟后,就走到了王寡妇的坟圈子那儿。
孤零零一个小土包,前面还立着一块墓碑,想来是苟村长他们安排,帮着做的;要不,王娅这孤零零的小娘们,哪里懂这些?
瞅着这坟堆,我就轻叹了一口气。
村里老人们常说:人死如灯灭,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头年腊月里,王寡妇还活蹦乱跳、滋儿喳火燎的呢;半个月没到,她跑地底下去了。
想一想,就跟做梦似的。
白玲看我发愣,她也不着急催我,在王寡妇坟茔地里瞅了眼,又在我大脖子方向看了看。
我知道,俺妹子的不惑天眼,肯定是瞅出啥门道了。
不过她不问,我也不愿意多说。
经过王寡妇的坟茔地,再往上,就是曲曲折折山路。
一边走,我一边给白玲指指点点,说这块地是二杜家的苞米地;那块地是金小伟家的种地瓜的……
“对了,玲子,你还记得这儿不?在这里,还发生过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儿呢。”
当我领着白玲,走到苟村长家土豆地头时,我冷不丁停了下来,笑着问道。
我知道,过去的那些年,白玲虽然被脏东西蒙蔽了神智,可并不影响她对周围事情的感应,她只是说不出来而已。比如,在水库那儿发生过的事儿,她就都记得很清楚。
听我这么一说,白玲就愣了愣;皱着小眉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胜利哥,你是说,那条小黄皮子?”白玲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可不就是那条小黄皮子?
这话说起来,都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
那会儿,俺爹娘都已经去世;我走哪儿都带着白玲,生怕她再受别人欺负。
那一天,我带着白玲来后山割猪草,刚走到这个地方时,就冷不丁冒出一条小黄皮子。
它的表现,跟那天我和张大侠遇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拉着白玲往左,它也跟着往左;我俩往右走两步,它也跟着挪动。
小黄皮子死活不肯让路,就这么死犟死犟的拦在俺俩身前。
这些年,我总共就遇到过三回黄皮子:一次是跟白玲那回,一次是给胡妮子瞧病;再一次就是跟张大侠去南山捡柴禾,结果也遇到了黄皮子拦路。
我老早就听村儿里的老人说过,黄皮子这玩意儿,贼拉邪性,不要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招惹。
听说,二道荒沟有个小伙子,不知咋地,逮住了一只黄皮子。
这小子胆儿够肥,脑瓜子又有纹,竟然想到把黄皮子圈在一个小铁笼子里,在里屋打算当宠物养。
结果那黄皮子“叮——咣——”崩了半宿的屁,给那小子熏懵圈了都;二半夜的赶紧爬起来,把铁笼子放到外屋。
等到第二天早上就发现,黄皮子的气性是相当的大——活生生气死在了铁笼子里。
打那之后,就发生了怪事,那小伙子变得奇臭无比。
只要他站在上风口,下风口的那些人,都得赶紧捂鼻子。
就这么着,他身上整整臭了一年,慢慢才恢复正常。
所以,我跟白玲遇到黄皮子时,也没敢对它咋滴,就是出声吓唬它。
说也奇怪,那条小黄皮子一点都不怕人。
看我吓唬它,它还示威似的、特意往前走了走,叼着我的裤脚、轻轻的拽了两下,小眼睛就那么圆溜溜的盯着我。
那会儿,我正准备上山割猪草,手里的镰刀,距离它脑瓜子,就一拳头距离。
我要是真动了坏心思,一镰刀就能搂死它。
俺妹子那时还傻乎乎的,瞅见了黄皮子就觉得好奇,“哇哇哇”的对它乱叫。
听到俺妹子叫唤,黄皮子就跟会说话似的、“呀呀呀”的回应着,你叫两声、我叫两声。
俺妹子缺心眼儿,我估摸着那黄皮子脑瓜子也不咋好使。
我站旁边看她俩哇啦哇啦的,瞅了老半天,嘴巴子都给我乐歪了。
后来我就对俺妹子说,“玲子,你看这小黄皮子就跟你似的,长的多水灵?可惜,就是有点儿——”
下半句,我本来想说“可惜,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也像你”。
不过下半句话才说个开头,那小黄皮子就不知咋地,刺溜一下子,就窜达出去。
等俺都快瞅不见它时,就恍惚的好像看到它又停了下来,朝着俺俩站着的方向又瞅几眼,这才彻底消失。
“它——好像有点儿奇怪的。”白玲想了想,点着头很确定的说道。
我心说,不用她说我都知道,黄皮子拦路,肯定有些古怪。
不过只要别招惹到它们,那就没啥事儿。
像黄妮子似的,把黄皮子抓了回来,还琢磨着要扒皮吃肉。
遇到这样心脏比屁股还大的娘们,黄皮子精不闹腾她、闹腾谁?
“哥,你那会儿咋走哪儿都带着我呢?”
白玲的思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她的想法总是一跳一跳的,我都习惯了。
我搂过白玲纤弱的肩膀头,棉手闷子隔着帽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傻妹子,那会儿你自个儿留在家里,我哪能放心?你又不懂事儿,万一挨欺负了,你都不知道说。”我把白玲的脸蛋子,往我肩膀头贴了帖,怜爱的说道。
自打俺爹娘去世后,我最担心的就是玲子;王寡妇传我阴阳术那次,都拿身子勾我了,我都能忍住,就是因为放心不下白玲。
我听大狗子说过,四道荒沟被周月华附身死掉的傻丫,以前就遭过欺负,好像还是遭了本村人的欺负。
那天傻丫爹娘去山上干活,就把她自个儿扔家了。
结果等回到家就发现,傻丫光着屁蛋、坐在炕上哭,一个劲儿的吵吵下面疼。
还有传言,说是李春兰也亲眼看到了这事儿,不过真假就不知道了。
我估摸着八成是假的,因为到现在,欺负傻丫那缺德老爷们,也没抓住,还在逍遥法外呢。
自打傻丫出过事儿之后,我就更在乎俺妹子了。
尤其我跟胡老二不对付那阵儿,白玲时刻都得在我眼巴前晃荡。
听我解释完,白玲就愣了神。
想了好一会儿,她就朝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了句“还是哥好”。
这把我感动的,差点没挤出猫尿(眼泪)来。
俺妹子性子闷,平常也不愿意吱个声。
这会儿她冷不丁的跟我这么近抿(亲近),我心窝口顿时就像是架起了一堆柴禾板子似的,烧的贼拉热乎,就连西北风、我都觉得有点烫脸了。
整个一下午,我跟白玲两个就在后山转悠。
她东瞅瞅、西望望,脸上带着迷茫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迷糊个啥。
快黑天时,我指了指山沟子那头的一片松树林。“玲子,当年在这儿,你也吓了我一大跳。”我笑着说道。
“嗯?咋滴呢?”白玲歪着小脑袋,只要事情跟她有关,她都是相当的好奇。
我说,还是遇到小黄皮子的那个夏天,我领着你来后山;一路上,你就哽哽唧唧的、估摸着八成是天太热,你让大太阳给晒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