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去拜访过那个老人,他告诉我,因为我的年纪、属相他算出我不同于常人。但是具体有什么不同他也不清楚,而我会插手这件事也是出乎他的意外。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一是因为鬼胎想要出生却无法被满足,即使死了也想要出生。二也是因为M,他老了,而且得了重病离死不过只有短短几个星期而已。所以他模糊的看见了M,他凭着他的感觉,认为M还在留恋,想要得到活着也没有得到的东西。我向他解释M的死因,可他的话让我无法平静,他告诉我,如果无法让M明白,那么一次次痛苦的刺激之下M会变成厉鬼,她的怨念会让她失去理智……
之后大约两个星期后,陆凡通知我参加了老人的葬礼。这一点我还是意外的,虽然是重病,但是走的那么仓促,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本想着还有些事情,可以询问他。可惜,再也没有了机会。在老人的葬礼上,除了警局的人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我好奇的询问,结果却让人惋惜。老人的妻子在他结婚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他没有一儿半女,又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再婚。所以之身一个人,过完了他的七十五年。离开葬礼后,我的感触很多,又理不出头绪。只是觉得惋惜,为老人,也为那个死去的女孩和她未出生的孩子……
M依旧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她日渐惨白的面孔以及她渐渐涣散的瞳孔,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不好的感觉,就在那天夜里变成了现实。
这天晚上,M回来的时间推迟了,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看见她的影子。我有些担心,出门送稿子的时候,顺便经过了她死亡的地方。我犹豫了很久,决定上去看看。楼道里有好几个在聊天的阿姨,她们的神色惊慌,都在小声的嘀咕什么。见我一个陌生人来到这里,她们的神色戒备。我只好撒谎说自己是来看房子的,就看M死亡的那间屋子。
结果我被她们团团围住,神秘兮兮的告诉我,那间屋子有鬼。我心中一跳,不由得多问了两句。这大概是打开了阿姨妈妈们的话匣子……在她们口中,我听出了异样。因为每一次,M回到死亡地点的时候,其实都没有任何声响,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听见鬼的声音,如果听得到声音,那么救是鬼刻意让人听到的。M应该不会这么做,所以这很异常。而且她们还说听见了女子哭泣的声音,还听见了动物在房间里乱爬的声音。
我假意先听话离开,接着趁她们不备,溜上去看了看。那间屋子依旧是那个样子,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具体是哪里我一时说不出。我站在屋子里,四处环顾,抬头的时候发现了不同。那根尼龙绳不见了……
我回到家里,对着空空的屋子发呆。M失踪两天了,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我也不可能去警局报案。冬天似乎在今年走的特别慢,我所居住的城市,原本在冬天不太能看得见雪花。但是今年,雪来的太过于随意。我打量着窗外,几乎是别人口中的银装素裹了。我抽着烟,桌面上是空白的稿纸。M不在,我的日子应该会变回从前。原本应该庆幸我摆脱了麻烦,可我的心一直不定。
整整一天,我什么也没有写出来,我不停的打量着窗外,不停地看着手表上的指针。直到十二点,依旧没有等到M。我翻看着各种新闻、微博,依旧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的左眼一直都在跳,让我的心绪更加不宁。最终,我还是倒在床上,但是我没有半点睡意。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人的眼睛总是很奇怪的。比如我现在睁着眼,我眼前的景象有很多黑色的小点。它们没有规则的四处游离,可又组成了一些复杂的图案,让我的心情格外烦躁。
柔软的床,并没有让我安然入睡。冬天是寒冷的,而我又没有开暖空调的习惯,所以只好瑟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自己的脑袋。我依然时不时的看着窗外,希望可以看到M。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想见到的,总是见不到。我一直这样迷迷糊糊,到了凌晨四点,我的身体终于不用靠我的思维控制,沉沉的睡着了。
我的双手双脚大概是因为属于神经系统的末梢,所以无论冬天还是夏天,我的手和脚始终都是冰冷的。就算是抱着暖水袋也没有用,就像现在,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停留在四点半。热水袋应该是零点的时候冲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它的温度。似乎……不太正常。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我的脚上开始蔓延,虽然我的脚冰冷,但是,有一种比冰更冷的东西,在我的脚上,似乎有什么在摸我。
我的身体僵硬,是一双手,比冬天都更加冰冷的手。从我的脚背,一直蹒跚而上。它所摸到的地方,开始麻木,冰冷,我似乎可以听见我血管的哀鸣。我冷得开始发抖,唇齿之间无法控制的颤抖。那双冰冷的手,正在一点点带走我的温度。我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我只能勉强用双手支撑身体。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身上的被子。我看见的是一个女人,长发遮面,瘦弱白骨,她像是一只蜥蜴,趴在了我的身上。我忽然有些发抖,这女人……她的身上…是M。
可她根本不认识我,她长长的头发四处散乱,遮盖了我的床,她忽然将脸抬了起来,M原本的面容虽然有些憔悴,可她的脸还是可以看的。可眼下,她的脸,让我心惊。那一刻,我想起了所有我所写过,或者我看过的恐怖小说。她的脸依旧只是惨白,没有别的变化,但是那双眼睛却已经无法再看。她的眼睛血红,整个眼球都是红色,红得没有半点生气。她的眼皮呈现一种奇怪的透明,像是乳白色的医用橡胶手套。但是里面布满了青黑色细小的毛细血管,而那些血管像是活着一样,在薄薄的眼皮底下,四处游动。像是一条条在显微镜下的蚯蚓,扭动着。而眼球除了血丝意外,看不见别的,瞳孔已经完全丧失了,但我知道她在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两个人都僵持着,她带走了我所有的温度,我的嘴唇大概也泛起了青色。“M……”这一声,却触动了她。她张开了嘴,可什么声音也没有,随后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的手死死的捏住了一根东西,而那根东西,正勒在我的脖子上。一瞬间身体的空气好像都被挤压了出去,我的手因为寒冷无法抬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东西带走我的意识。我的脑袋开始发晕,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在尖叫,可惜我发不出声音。强烈的晕眩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脸,可我忽然想起,勒着我脖子的,也许就是那根消失的尼龙绳……
眼皮很重,像是有数百倍的压力压在了上面,我的思维暂时还没有办法理出头绪,我只是睁开眼,就已经耗掉了全身的力气。我静静的躺着,脑子一点点开始运转。随后我翻身而起,一阵强烈的晕眩,让我再次无力的倒了下去。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正在怀疑我之前所经历的是不是噩梦。可之后我看见了M的脸,她的头发垂落在我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这时的她是平时的她。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恢复了之前的惨白……
我不知道鬼到底会不会哭,但是在我的知识范围,鬼应该不会哭泣。所以M只是扶我躺下,然后就瑟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腿。如果她能哭,或许不会像现在那么痛苦。我虚弱的倒着,想着这两天的事情,真是一伤未愈一伤又起。我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我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难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