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吴老工匠有个儿子,名叫吴辉。当年与张家关系不错。这小子经常到张家去玩。赵姨娘有个丫鬟,是从娘家一起带来的。这两人一见钟情,彼此好感日渐增加。恰巧那时已经是婚嫁的年龄,吴辉也学得父亲手艺,打了一对信物,与女孩儿一个铃铛,自己一个铜锁。当年女孩儿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傻笑着说道:“我只会打这两样东西。”
两人私定了终身,吴家很快提亲。不巧,张家家变,赵氏留那丫鬟住在家中照顾婆婆,自己则去了远地救夫。
几天后,刘掌柜的小伙计溜进了家中,本想要在井中投毒,不巧被那丫鬟看到,一声大喝,把小伙计吓了一跳。他转身一看,只是一女流之辈,反放松了警戒。从身上拿出凶器,一步上前,一刀正中心窝,女孩儿倒地即死。
这小伙计本是来下毒的,现在节外生枝,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巧了,外面一个醉汉路过。小伙计翻出墙去,打懵了醉汉,然后将他和女孩儿放在一起,又扯开女孩儿的衣物,伪造现场。下了毒扬长而去。
第二日,张家老母唤那丫鬟不见应答,便拖着病体从井里提水,刚喝了一口,倒地又死了。
县爷知道了怎么回事,心说,这买卖做到这份儿上,就算绝了,他以摆平小伙计节外生枝之事为由,又敲了刘掌柜一笔。刘掌柜反倒大方,他心中清楚,丁老爷肯定会补上这钱。
这丫头刚死,又如此的不明不白,那家的小子却积郁成疾。吴老工匠劝他不住,他非要去坟上看那女孩儿。
无奈,老人雇了车,载着儿子,往坟头去。路上,吴辉大咳不止,只得停下来,他勉强说道:“爹,车后面有个铃铛,就在车辙里,快取来。”
老人下来,果然见车辙里有个铃铛,这东西,正是吴辉打造的定情之物。当日女孩儿身死,这铃铛就被小伙计搜去了,去不知为何,偏偏在车辙里。
老人把铃铛拿给儿子,吴辉却大哭不止,他悲痛万分,把那铃铛给了父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道:“爹,把这铃铛,给杏儿拿去。”他口中这杏儿,正是赵氏的丫鬟之名,此名,也是吴辉所起。
话说完,一口血吐出来,吴辉倒地而死。
老人痛哭不止,将两个人葬了一处,又把铃铛和铜锁各与两人身边陪葬。
当老人回得家中,却见铜锁竟然在桌上放置,忽的耳边来了风声,一句话入了耳朵:“爹,将此物给无须道人,请他为我们伸冤雪恨。”
然而,老人至死,也未寻见那无须道人究竟是谁。只得在世间徘徊,一晃,竟有一百六十几年。
要说这无须道人又是何人,先前有言,一个拳打丁老爷的白胡子老头儿,那正是此人。他虽没有接到老人的冤仇,却知道此事。当下算来,发现这丁家一时倒不了,便义愤填膺,一拳打翻了那丁老爷,打懵了那彪子,解开了刘掌柜楼上那女鬼的封印,又给了小翠一个蓝色的小瓶。
却说这赵姨娘拿到那铜锁,心中沉痛,低声言道:“是我害了你们啊……”
见姨娘又落了泪,赵月感觉内心隐隐作痛,却不知为什么。姨娘起了身,说道:“这锁交给我,我来超度杏儿。”话音刚落,身后有老人的声音:“这才好!”
回头一看,正是无须道人。赵月指着老头儿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奋力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话:“你是人是鬼?”
老人说道:“既不是人,亦不是鬼。”
赵月心中一沉,无意识的说道:“这辈子头一回见妖怪……”那一脸的期待,好像在说,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变的。
无须道人笑道:“我告诉你,你前生与这位赵姨娘就是母子,今生才能续此母子情缘,你当惜缘侍母,不可违逆。”赵月连连点头,却不知道这老头儿卖的什么药来。
姨娘大惊,指着赵月问无须道人道:“此人,难道就是月月转世?”无须道人点点头,就见赵姨娘把赵月揽入怀中,恸哭道:“足有百年呐!你让为娘找的好苦!”言罢,潸然落泪,难以自拔。
无须道人与老人耳语几句后,又对着赵月说了几句话。赵月被姨娘抱着,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呆滞的看着吴老工匠,那老人一脸的慈祥,顷刻间化了一道绿光。看那光亮飞到天空中,散做星辰。
窗子被风动着,屋子里却显得寂静。只有姨娘的哭声,令听者肝肠寸断。赵月轻轻抚着姨娘柔顺的头发,把额头靠在上面:“儿子也找到了娘……”
赵月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时,母亲就不幸先逝,他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好不容易熬到生活好了,买下了自己现居的那套房子,老爹却因为意外先走了一步。他自小渴望有母亲疼爱,如今虽是认了娘,却是前世因果。
他百感交集,亦落了泪,只怨北风凌冽,不知人间疾苦。
二人离了废屋,回到家中,已经天色很晚。
赵月与姨娘坐在一起,看看时间,已经要到午夜整点。窗子没有拉帘,二人只等着那杏儿来。果然,一条惨白的手臂从墙壁伸出,对着窗子当、当当。
赵月站了起来,姨娘微笑,要他坐下身来,自己走上前,打开窗子。杏儿本想先吓住那赵月,而后再威胁他,谁承想,窗子开了,趴在窗子上往里面看,听到轻声柔气的声音:“星儿,别来无恙?”
她站在开着窗子外,向下看,竟是多年没见的自家小姐。
她忽然跪地磕头,泣不成声。姨娘亦是难以多言,只是不住说道:“可苦了你!”
主仆二鬼均泣不成声,半晌,姨娘把那铜锁交予杏儿:“他在树下做孤鬼,你却世上怨徘徊。本是鸳鸯羡天仙,何必含冤走地狱?”
杏儿领了那锁子,跪地三叩首,化了一阵绿色清气,不见了踪影。
赵月问道:“娘,你为什么叫她星儿,她不是叫杏儿吗?”
次日,二人到了一个地方,此地虽有高楼,却只有一对杏树立在当街,人不能移,都言这树有灵性。赵月对姨娘说道:“那无须道人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对杏树?”
姨娘言道:“此处正是二人葬身之地。我的丫鬟本叫星儿,因为吴辉喜欢吃杏,便故意叫她杏儿,如今,这一对,就在这里了。”
正是:前世今生各殊途,因缘难断自来寻。毕竟这对人鬼母子还有怎么经历,还请看下回讲来。
话说赵月自经历了铃铛之劫后,夜晚的睡眠好了许多。而鬼姨娘则一直在家中。每当他熟睡的时候,便默默的在床头,轻抚着赵月的额头和脸颊。诚然,赵月每每此时,定会有噩梦降临。几乎每日,床头有鬼的事情都会发生在这个男人的家中。
这一日,赵月刚刚睡醒,便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那一头,原本声若响雷的张飞,却显得疲惫且虚弱至极。
赵月急忙起身,因为那声音不像是普通的生病,更像是大限已到。他不听张飞所言,直问他身体如何,张飞言道:“前几天打那个十字路口过,突然觉的背后发冷,然后就卧床不起了,当时想,估计是谁把感冒传给我了,便吃了几天药,但是现在还没有起色,才想起了那天的怪事。”
赵月疑惑:“十字路口?”
张飞说道:“就是跟你说的那个一连出了好几次车祸的十字路口。”一听这话,赵月心中咯噔一下,他暗自思量,当日姨娘让我不要动铃铛,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看来,张飞这是碰上了鬼,不是生了病吧。
他又问张飞道:“你觉得呢?究竟是不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