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金宝莲一家把我们当成恶人,为我们烧好的热水自然也就没了。再在他们家门口站着,也的确有点不妥,我跟冬瓜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冲着篱笆内抱拳道了声谢,便朝着村子那头走去。
西边的天空里,一轮宛如破碎玉玦的下弦月垂在天空,冷冷的清辉撒在我们身上,平添了几分凉意,而我们本可以围着篝火,享受暖暖的热茶。
因为山里地势的原因,村落的规模大都很小,向前不远,便跨过了整个村子,此时的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亮着一丝微弱的光,微弱到我分不清那是电灯泡,亦或者是煤油灯。唯独有一家是暗着的,毫无疑问,是滕午的家。
这间房子,在村子里算是一个另类,唯独的一间茅屋,又低又矮,简直不像是人居住的,茅屋的门没有锁,用手一推便开了。听了金宝莲的话,我甚至分不清此时心里的念头,该不该希望在茅屋里见到滕午。
见过太多奇怪的事儿,我跟冬瓜的胆量自然都大了不少,即便是此时真的撞到鬼,我相信我们俩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我拉开茅屋的门,冬瓜极有默契地冲进去,冲着里面低声喊了句,“滕午大哥?”
没有任何回应!手电筒早被我们扔下了,苦于没有照明的工具,看不到茅屋里的情况。不过我记得茅屋中有火柴,还有几根烧到一半的蜡烛。
“怎么办?”冬瓜低声看向我。
“只能摸进去看看了。”我心一横,把茅屋的门彻底拉开,让更多的月光涌进茅屋,然而只是毛毛亮,依然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我跟冬瓜先后跨了进去,因为来过一次,大概记得茅屋里的环境,便朝着记忆里的地方摸过去,茅屋的正中心一堆燃尽的篝火,而火柴和蜡烛,放在床头的木柜上,我朝着蜡烛而去,冬瓜直奔木床。
“床上没有人。”我刚摸到蜡烛,冬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而且床上还是冷的,看来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滕午向来是半夜才出门,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我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蹭的一声掏出火柴点着,顺势点上了跟蜡烛,在木箱底部涂了点蜡泪,把蜡烛粘在上面,整个茅屋便亮了起来。
茅屋中的情况,跟我们走的时候几乎一样,就连篝火的位置都没有动过,这让我愈发地诧异,我跟冬瓜开始在茅屋里四处扒拉着,试着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床下面结着几层蜘蛛网,柜子里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很多破旧的衣服都长着霉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的几副碗筷,更是长满了各种暗灰色的菌类,所有的情况都指向一点,这个茅房的确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了。
山谷中的冷风,吹到这里变弱了些,而隔着茅房依然听得一清二楚,放佛这场风不是在屋外面刮,而是在心里吹,我心里莫名有点凉了。
“难道……滕午真是……鬼?”冬瓜犹豫了半天,才吐出这个字眼。
我回忆着见到滕午的点点滴滴,果断地摇摇头,“不可能,他肯定是个活人,山神爷让咱们回到这里,也是有原因的,让我想想,一定有咱们忽略的地方……”
静默地沉思,想琢磨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其耗费脑力的工作,尤其还是在这么冷的天气,脑子都快冻麻了。
“外面有人!”冬瓜忽然低声道,透过茅屋的门,在月光下的确有一个影子在门口来来回回,却迟迟没有推开茅屋的门。
我心里不禁升起了个念头,“难道是滕午?”
“不太像。”冬瓜摇摇头,他的目光犀利如常,“走路的方式,还有身高都不太像。”
听冬瓜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茅屋外面的人的确不像是滕午,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瞧见了一根绑在头上的白布条,顿时想起来了,讶异地叫出了声,“是金宝莲,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一推开门,果然是金宝莲站在外面,手里抱着两件大衣,小脸发白地看着我们,偷偷地朝着我们身后瞄了瞄,把衣服塞到我手里,说了一句话,便着急地跑开了。
“你们小心点,前一阵子,有人看到滕午爷爷回来过……”
看着金宝莲月光下远去的身影,我在心里默叹口气,抱着衣服进了茅屋里,跟冬瓜把大衣换上,几乎刚好合身,一阵阵直钻心窝的暖和,山神爷所赠的刻有色目文字的布片也不能忘,每一次换衣服,这东西都要重新塞进怀里。
“怪不得提到滕午,他们一家会表现得这么紧张,原来这里闹鬼了。”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
“前几天,刚好是咱们遇到滕午的时候。”冬瓜看着我,眯着眼睛道,“也就是说,咱们看到的滕午,可能跟村子里见到的滕午是同一个人。”
“是这样的。”我点点头,心里有点犯嘀咕。
毕竟滕午的长相,村里人都清楚,如果他们确定那个人就是死去的滕午的话,那不就是说明是滕午的鬼魂回来了?
如果照这么说下去,山神爷要我们找的,并不是滕午,而是滕午的鬼魂?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我跟冬瓜坐在床沿上,两个人都不吭声,毕竟这事儿太邪门了,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冷,这一次主要是脚凉。我想到茅屋前面还有一些干柴,开门抱了一叠在怀里。
干草在蜡烛上点燃,形成火源,再把柴火小心翼翼地用干草点着,大概折腾了十五分钟,一堆火焰终于在茅屋里成型了。
这段时间,我心里的思绪在发酵后有了一个最终的答案,瞪着噼里啪啦越来越旺的柴火,重重地道,“不管咱们遇到的滕午,是人还是鬼,他既然可以给咱们指路,那就说明没有恶意。而且我想了想,山神爷最后的那句话,或许还有一种理解方式,并不是真的让我们去找滕午,只是指出一个汇合的地点,也就是在这里见面的意思。”
“我的想法很简单。”冬瓜脱掉鞋袜,抬着脚放在火堆上方,语气轻松地道,“能把枪给我们的人,一定是值得相信的人,尽管那只是一把猎丨枪丨,依然能一枪要了人的命。”
冬瓜话中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也出奇地在这个点上达成了共识,滕午死去的消息,对我们的影响也是降到最低。
逐渐的,火焰燃烧的声音,盖过了屋外的风声,听不到风声,心里就暖了。
我不时地朝着火焰里添着柴火,脚下一暖和,睡意不可控制地朝着脑袋上涌。冬瓜也是一样,眼睛眯起的缝越来越小,我们强打着意志,不让自己沉睡过去。
“乔状元。”冬瓜开始用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管这个时候我们俩都不想说话,“你的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那个梦,我眉头一皱,困意顿时消散了几分,认真地看着冬瓜道,“在梦里,车窗外的人脸有两个,一个是五哥,还有一个是她,我清楚地听到五哥管她叫做老六,如今在五哥身边看到他,无疑证明了我的梦不只是梦,而是那晚发生的事情留在我的潜意识里,通过梦境的方式重现了。冬瓜,我隐隐觉得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咱们的预料,甚至连山神爷对这事儿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