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地品味着山神爷这句话。明白了前一句的意思，可后一句怎么想都琢磨不透其中的深意，从字面上来看，有点转世投胎的意思，如果这么理解，这句话未免有些太肤浅了。忍不住瞧了眼冬瓜，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现。

冬瓜正好也瞧向我，一只眼睛写着“茫”，另一只写着“然”，那副模样，活像是小学生在听天书一样。我在心里默叹口气，就知道不该寄希望于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请教山神爷，“生的尽头的确是死，可为什么死的尽头会是生呢？”

“对呀，为什么啊？”冬瓜不懂装懂地紧跟着我问了一句。

山神爷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如此这般对峙了片刻，他嘴唇一动，说话了，“阴阳尽头，生死轮回，人死鬼生，鬼死人生。一物消，一物长，一物长必有一物消，这就是生尽则死，死又为生的道理。”

人死鬼生，鬼死人生；生尽则死，死又为生。十六个字在我脑海中停留片刻后，那些阻断的思路忽然畅通了，我目光一亮，略带激动地道，“我明白了，所谓的死的尽头为生，其实是指长生教的教徒死后从墓化鬼……而这也正是万常石创建长生教的目的，他只收耄耋老人进教，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老人的寿命将尽，几乎挨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在长生教里一一死去，人死鬼生……可是这也太奇怪了，长生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冬瓜插了一句嘴，纳闷地道，“要我说，这个教名儿也叫错了，别叫长生教，改成‘送终教’得了，把老人收进来，这下好，老人的儿女倒省心了，有人争着抢着给老人养老送终！”

我用眼神儿制止冬瓜，让他别再插嘴了，只有他这脑袋会停留在最浅的这个层面，长生仙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做无利之事的。

没想到山神爷对冬瓜的反应居然是点点头，似乎有那么几分认可，这可让我有点诧异了，“这正是长生仙的高明之处，老人一上年岁，几乎不愿离开故土。长生教里不乏非自愿加入的老人，是子女听说了长生教的事，亲自把老人送进来的，正因为此，长生教才会飞速地壮大，而这却正如了长生仙的愿。”

“他得到鬼眼血玉和玲珑鬼心后，尝试了无数种方法谋取长生，却没想到有一个严重的后果，鬼气遗留在他身体中无法排除，愈发地浓郁，随时有可能让他变成阴兵。他想出来一个常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办法，利用人死后化鬼，带走他体内的鬼气，减轻他身体的负担，由此一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尝试各种达到长生的办法。代价就是，每隔一段时间，长生教中便有一批教徒悄悄地死去。”山神爷神色再次阴冷下来，言语中充斥着对长生仙的不屑。

残酷的真相终于摆在面前，我尽管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山神爷说的就是真的，长生教的确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只是长生仙为达到自己长生大梦的一个手段，代价却是无数人的生命，一想到悬棺谷中的那些尸体，我心里便沉闷地喘不过气，长生仙的心狠手辣，或许早已超出的人类的范畴之外。

“他娘的，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追求长生，活着还不如死了！”冬瓜按耐不住暴躁的性子，张口骂道，声音也提了起来，被我一个眼神儿制止后，才勉强压低了声音道，“要让我知道他的棺材在哪儿，我一定把老巢都给他拆了。”

我做着深呼吸，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乱嗡嗡的脑袋再次开始了运转，我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抬眼问道，“山神爷，长生仙……最后成功了吗？”

看到山神爷果断地摇着头，我才大松了一口气，暗叫一声好。

“他这样的货色，要是能获得长生，那老天爷不成了笑话？”冬瓜愤愤不平地接着骂道，“坏事做绝，早晚会遭报应的！悬棺谷中的那些老祖宗，活着的时候没人替他们讨说法，死了总得有人帮他们伸冤，而且我都答应帮他们报仇了。山神爷，长生仙的棺材究竟在哪儿？”

山神爷指了指石棺的棺壁，冬瓜便明白了，微微有些泄气地道，“他还真把自己藏在昆仑仙苑了？这地儿连你都不知道在哪儿，仇还怎么报？唉！只好让他多躺一会儿了。”

“昆仑仙苑，只为存放玲珑鬼心。他是在古墓中仿造了一处昆仑仙苑，把自己葬在其中。”山神爷解释道。

一听到这话，冬瓜两眼腾地一下子亮了，“山神爷，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气儿说完，急死人了。这个地儿在哪儿，我现在就把它端了去。”

“万棺殿向后便是。”

看着冬瓜如此来劲儿，甚至想要从石棺里钻出去，我真是头都大了，伸手把他按下来，皱着眉头道，“如今最重要的事，并不是长生仙，而是玲珑鬼心和鬼眼血玉，两块鬼眼血玉都在万常石手里，要拿回来很难，至于玲珑鬼心就更麻烦了，昆仑仙苑在哪儿都还没有头绪，不尽快把这两样东西找回来，咱们都得挂。”

冬瓜想了会儿，挠着头明白过来了，“你说地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让长生仙蹦跶一会儿，晚点再去收拾他。乔状元，山神爷，咱们现在怎么办？是先把鬼眼血玉抢回来，还是先去找昆仑仙苑？”

“万常石一行八人，人数几乎是咱们的三倍，而且又知道了咱们三人都在这里，肯定防备着了，硬来的话吃亏的肯定是咱们，只能找机会智取。”我眯着眼睛，认真地分析着，“昆仑仙苑的线索藏在万棺殿里，他们没找到之前是不会放弃的，咱们可以一边寻找昆仑仙苑的线索，一边想办法夺回鬼眼血玉。”

“这个办法好。”冬瓜点着头赞赏，目光望向山神爷。

“万棺殿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暂时不会回来，应该朝着后面去了。”山神爷鼻翼微微抽动，右手朝着棺壁一按，侧面的洞口缓缓地露了出来，“阴兵归巢，咱也们该出去了。”

万棺殿，漆黑一片，放佛这里是天底下一切黑暗的源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

从我们藏身处荡出的光线，犹如一道道光刃，破开黑暗的，短暂地撑开一把属于光明的伞，一口孤零零的石棺由此呈现在我们正对面。

正如山神爷所说，阴兵已归巢，整个万棺殿再次恢复成死一般的静谧。山神爷顺着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站在外面等着我们。

在山神爷出去之前，他把包着昆仑神木的布片放在石棺的一角。冬瓜此时正对着那叠布片发愣，两只手在大腿上搓着，看他这样子，我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歪主意，脸一黑，身体向后挪了挪，贴在棺壁上，腾出了空间，拍了拍冬瓜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

昆仑神木，会让石棺中的阴兵苏醒，这东西是个凶物，万万不能再带出去，冬瓜也明白这一点，无奈地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地蠕动着身体从洞口而出。

从昆仑神棺里带出来的东西，长生仙和昆仑神木，全都留在了这口石棺中，或许冥冥中真有天意的存在，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即便再怎么抗争也无法拿走。我暗自感慨一声，深吸一口气，紧跟着钻了出来。

山神爷在石棺顶部摸索着找到暗石，紧接着一拍，洞口便彻底地消失了。从外观来看，这口装有昆仑仙苑的石棺，与万棺殿的上万口石棺没有任何差别。山神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迈开步子朝着远处走去。

现在，该去找万常石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