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山神爷走路几乎是悄无声息，真到了雾气更大一点儿的地方，他几乎就像不存在一样，看不见、听不到，肯定会走散的。山神爷朝着我靠近了一步，低声道，“既然阴兵能走这条石梯，就证明石梯上不会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只能是刀嘴黄蜂。”

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冬瓜那身材，还有五哥他们五个人都能从这里过，就证明我确实多虑了。山神爷又紧接着道，“你身上有没有绳子？”

他要绳子的用意我也猜到了，把绳子当作登山索，把我们两个人连起来，这一点跟我想的一样。背包里确实有一根，长度只有三米，倒也是足够了。拿出来把一头递给山神爷，我把绳子捆在了腰上，他把绳子就握在了手心里，接着向下走去。

再往下走不多远，眼前的世界全部被浓雾笼罩，脚下的石梯彻底消失，只能用脚去感知，好在这石梯的间距是固定的，一路走下来，心里面也有了大致的判断，每一步都会让脚尖刚好触碰到石阶的边缘，右手触摸着冰冷的石墙，来确保自己在石阶上的横向位置。腰间的绳索因为我跟山神爷的走动，不停地晃悠，即便是看不到山神爷的背影，心里也没有惊慌。

四处一打量，我甚至有了种错觉，这地宫像是鬼王的舞台，雾气就是他表演时所释放的干冰，而我，只是在这雾气里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唯一特殊的是，蝼蚁是这舞台上唯一活着的，只要活着就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

我在心里不停地念叨，鬼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打造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地宫，他要用这地宫掩饰什么秘密，而他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些答案，都在脚下不远处的地方。

现在我们已经到达浓雾的深处，除了之前的一个插曲，再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这已经是最乐观的结果，不过现在还不能松气。在这浓雾的隐藏下，一个个悬在石壁和支撑柱上的蜂巢，都有着致命的危险，我只能在心里祈祷这后半段能跟前半段一样，平安无事。

山神爷依然不紧不满地在走，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不用去感受绳索的松紧，也能保持跟山神爷一样的步调。估摸着再有二十分钟，就可以离开这片雾区。我在心里盘算了下，现在距离雾气涌入地宫还有一个小时，足以支撑我们走出去。

然而我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比如现在，轰然的一声巨响，直接从洞穴的下面传来，振聋发聩，就连周遭的雾气，都随着这一声而抖动。

“咚……”这是钟声，带着绵绵的回声，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怎么这里也会有钟声？来不及细想，耳边又传来了第二种声音：“嗡……”

刀嘴黄蜂被这一声钟声惊醒了，我心里猛地一紧，身子陡然停住。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整个地宫里的刀嘴黄蜂都醒来一样，这些玩意不会被雾气迷惑，肯定很快就能发现，孤零零站在石梯上的两个人，我跟山神爷。

我脸一黑，知道这事儿彻底完了。万万没想到，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还来得这么干脆、彻底。我只感觉到绳子一紧，山神爷吐出一个字：“跑！”

跑？石梯是围绕着圆形石柱修建的，左边就是悬崖，没有任何的安全防护，雾气又死死地遮住了视线，真要跑的话，一个不慎摔倒，就会直接滚落到旁边的万丈深渊，尸骨无存。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跑跟不跑又有什么差别呢！

绳索的力道越来越重，我在心里摇摇头，只好跟着山神爷一起跑去，现在我终于明白鬼王为何要把整条路都建成石阶了，就是为了让进入这地宫的人，在刀嘴黄蜂面前无路可退。尽管对这些石梯的间距很熟悉，但是真的跑起来，一下子就乱了方寸，几次脚跟都落在石梯的尖角，要不是反应及时，崴到脚都是小事，甚至会沿着石阶一直滚下去。

山神爷的脚步很稳，绳索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强，我几乎是被他拖着在向前走，这速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想快也快不了。

我们两个跑动的动静很大，气味散地很快，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所有的嗡嗡声都在朝着我们袭来，看来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我深吸一口气，依然无法从刀嘴黄蜂的闹声中定下神。山神爷明显是受到了我的拖累，或许没有我，他能拼出来一线生机，这么一想，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能拖累他。

向前疾跑两步，准备让绳子松弛之后，悄悄解开盘在腰间的绳头。刚迈出去一大步，我明显的感觉到腰间的绳子一松，就听到绳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啪！”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山神爷把绳子松了。正要迈出的右脚陡然停住，整个人默然地站在那里，整个世界就像忽然静止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就连刀嘴黄蜂也似乎不存在了。

山神爷的举动，我没有办法去指责，任谁到了这一刻都会选择这么去做的。牺牲一个人还是牺牲两个人，是答案很明显的一道选择题。因为无论怎么选，我都看不到生的希望。有时候人即便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有办法接受，我现在就是这样的。这一刻，我觉得身后的刀嘴黄蜂都不可怕了。

木然地蹲下身，把绳索捡起来盘好，塞到手心里。我不慌不慢地做着这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刀嘴黄蜂的影子，看来蜂巢离我的位置很远，这也算是最后的一种幸运了。我迈开腿，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朝着石阶走去，这一次我没有再去扶着冰冷的石壁。

很奇怪，我反而不关心山神爷去了哪里，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是被刀嘴黄蜂分尸了好，还是直接从石阶上跳下去，亦或是举起右手中的枪，哪一种死法似乎都不体面。就这么走了六阶石梯，第一只刀嘴黄蜂飞到我的耳边，这种嗡嗡嗡的声音，简直要逼得人整个发狂。

我如同受到刺激一般，猛然拔出手枪，“嘭”，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丝毫没有考虑是否能击中那只刀嘴黄蜂，因为在这看不见的云雾里，几乎有着无数的刀嘴黄蜂，这一枪肯定可以打中不少个。开枪的声音，无疑激怒了这些刀嘴黄蜂，这种嗡嗡嗡的闹声一下子就变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做不到坦然的去面对死亡，可是现在我又能做什么呢？近千年没有活人闯入到这里，这些刀嘴黄蜂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只能麻木地开着枪，体味着这心里越来越浓的不甘。与此同时一股刺痛，从我左臂上传了上来。

短短的时间，所有子丨弹丨都已经被我耗尽，我这才想起来，居然没有留给自己一颗光荣弹，不由得有些懊恼。顺势把枪扔了出去，右手立刻朝着左臂上的痛点抓去，一只刀嘴黄蜂被我抓在了手心里，用力的一捏，整只刀嘴黄蜂在我手里变得粉碎，身体里的器官和体液直接从手缝里飚了出来。

这一捏，竟然让我体味到一种特殊的快意，或许这也是生命最后关头的快意，死也要拉上一些垫背的。我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手心里的恶心，朝身上一抹。又是几道很近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浓雾里，我根本看不到刀嘴黄蜂的影子，只能用身体做诱饵，哪里痛再抓向哪里，几乎一抓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