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问君情深几许

卫楠是在一个晚上突然到访的。

我打开门见到卫楠的一刹那惊诧不已。他发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用手拨弄着头发，把它们捋平。我的直觉告诉我，高秦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我请他进屋，晦晓从里屋走了出来。卫楠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直到晦晓露面，他的眼睛便钉在了她身上。我跟晦晓介绍这位客人的身份，她和我一样难掩惊诧，不过很快就向对方伸出手去问好。我一直留意着卫楠，我很想看出他的眼神，他是否知道晦晓和高秦之前的联系，但是毫无所获。

我请卫楠坐下，轻轻的拉了一下晦晓的手，她的手汗津津的。我给了她一个眼神，安慰她冷静下来，可她没有看我，为客人准备茶水去了。

卫楠一边继续打量着屋子，一边说些恭喜我结婚之类的话。他问我有没有办酒之类的，我说没有，就是领个证而已。

“我想也是，你要是办酒的话，应该会请我的。”

我没有说话。

他继续聊着些客套话，等晦晓也坐下来他还是很有耐心的问着我们的婚后生活。他指着花瓶里的花说搭配甚是好看，问都是些什么花。这都是晦晓的杰作，晦晓便慢慢和他聊起花的事情来。我越来越不安，如果卫楠开门见山谈起某件事的话，那通常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但他这般盘山绕水，却让我觉得他后面要说的话一定非同寻常。晦晓和我有相同的想法，我感觉到她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警惕。我开始问卫楠的生活如何，打听他的工作和他的孩子，他敷衍了两句之后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突然说史封仑失踪了四天。我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这关我们什么事？

卫楠开始说史封仑失踪的情况，自从四天前的下午就没人再见过他，手机也打不通，他的家人在第二天傍晚报了案，但至今没有线索。

“鉴于你们夫妇曾和他熟识，我想有必要亲自上门打听一下。”

“我们很久没见过这个人了。”

“有人告诉我，齐夫人不久前还是史封仑的未婚妻，两个人一起住在史寒的宅邸里。齐澍，你不久之前还是史子昭的男朋友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他摊开两手：“希望你能理解，但我还是必须要问，你们最近见过史封仑或者和他联系过吗？”

“没有。”

他的目光移到晦晓身上。晦晓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齐夫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你问吧。”

“当初你为什么离开史封仑的呢？”

晦晓含情的注视着我。

“啊…”卫楠一时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我们两人早就相爱了。”她转过脸对着卫楠说，“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彼此阴差阳错。直到最后一刻我们才鼓起勇气走到一起。如果你了解我们为彼此而做出的决心以及克服偏见和流俗所付出的努力的话，你一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我们说三道四的，你一定会同情我们，甚至敬佩我们。”

卫楠笑了，他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

“好吧，我不想知道细节了。可是作为一个男性，他的未婚妻被另一个男人夺走了，如果我说他对此心怀怨恨似乎并不为过吧？”

“我和史封仑从头到尾就没有爱情，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事。”

“此话怎讲？”

晦晓看了一下我，把曾经对我说的关于史封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卫楠。卫楠听了有些惊奇，看来他并不知道史封仑的性取向。他问晦晓是否记得史封仑以前的伙伴，晦晓报了两个名字给他。我以为卫楠大概就此结束了，但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我相信你的话，你和史封仑之间并非恋人的关系，但是你毕竟住到了一起，在外人看来你们就是一对恋人，不久的将来就要举办婚礼。你突然不辞而别，弃他而去，史封仑纵然不会因为失恋而痛苦，可他不会因为丢失面子、丧失尊严而恼火吗？我想，你也不能否认，你把他置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人们会怎么评论他，他如果不感到愤怒我是很难相信的…”

“这你只有找到他才能向他求证了。”我插嘴道。

“我的意思是说，他竟然没有找过你们，哪怕试图讨个说法吗？”

“没有。”

卫楠疑惑的轮番的瞧着我们两个：“据我所知，不是这样。我听说他至少找过你的前妻左雯，试图阻挠你和左雯离婚，这样你们两个就没法…”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这是史子昭告诉我的，也得到了证实。”

这回轮到我和晦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没有料想到卫楠为了调查失踪竟把这种事情都翻了出来。我承认确有此事：“可也仅到此为止。他的确没有来找过我们。”停顿了一下，我思考了一会，继续说道：“事实上他没有那个胆量来找我们。他指望摆出一副道德上的优越感来训斥我们吗？他自己不就是这个诡计的始作俑者吗？如果你的调查越来越深入，你就会越来越了解这个人，你会发现他是个心思诡谲、行为龌龊之人，他所有的才智和胆量都只在于在阴暗的角落里盘算诡计对付别人，要他来到阳光下面简直会要了他的命。我和晦晓的事情使我觉得自己愧对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我并不喜欢的人，但是这里面绝对没有史封仑。在他面前我和晦晓不会有任何负罪感，我想他知道这一点，他没有那个胆量来找我们。”

卫楠盯着我的面孔陷入沉思，他慢慢说道：“看得出你不喜欢他这个人。”

“是的，你甚至可以说我是厌恶他这个人的。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史子明和史子昭兄妹似乎和你有类似的看法，尽管他们没有当着我的面明说…”他一面说一面往烟灰缸里掐灭烟头，然后又摸出一根烟来，弓着腰，把烟屁股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似乎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这个人，你知道吗？四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着急…”

“我明白你的心思，四天的时间，你认为他遭遇不测了，对吗？这是个合理的怀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问过一个名叫徐昌默的人，他和史封仑走得很近。”

当我说出“徐昌默”这个名字时，我有种错觉，晦晓不自然的动了一下。

他点上烟：“我问过这个人了，太狡猾了，也问不出来什么。”

我们陷入沉默。他往烟灰缸里抖落这烟灰，蹙眉道：“既然你明白我对这件事的想法，你应该不会介意告诉我四天前的下午你们两个人都做了些什么吧？”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两个人就一起呆在家里呢？”

他挠着头皮苦笑着。

“还是让我想一想吧…”我告诉他那天下午我去拜访了史子明夫妇。”

“齐夫人，你呢？”

“我在家，一个人，写作，没有人可以证明。”

“写作？”卫楠十分惊讶。我也向她微微侧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我写一些东西不是我的自由吗？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看。”说罢她就站起身来。

“不用不用！”卫楠连忙挥手，“这就够了，我只是简单问一下，例行公事。”

我笑道：“卫楠，你不知道我那天下午的行踪吗？你难道没有问过史子明夫妇吗？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卫楠咳了两声，嫌弃的把剩下的半截烟摁进烟灰缸里。“有些问题不能乱问的。你知道那对夫妇的背景，尤其是女方，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问这种问题，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拿我们夫妇两个也没什么证据的吧，可该问的和不该问的，你不都问了？”

他尴尬的笑着：“老弟，你就别再为难你老兄了。”

“所以人民丨警丨察也得承认，法律面前并非人人平等了？”

他竖起指头摇晃道：“你可不要给我乱扣帽子，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不承认。”

我们笑起来。卫楠于是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