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用围巾勾住我,踮起脚,和我吻在一起。
“我现在想去一个地方…”她粘着我的嘴唇说道。
“别说出来,让我带你去。”
我们来到那扇铁门外。
“你猜他们后来有吧这扇门重新锁上吗?”我一面说一面用指尖戳向了那锈迹斑斑的铁板,沉重的吱呀声,门缓缓的开了。我们带着恶作剧的兴奋钻了进去,把门重新掩上。
巨大的轰鸣立刻冲入我们的耳朵,不远处一架巨大的挖掘机跃上成堆的碎石,举起结实有力的手臂,转动着粗壮的螺旋钢钻一遍又一遍的向那座工厂的身上锤砸,随着那突突突的响声,一片又一片的碎石掉落下来,砸在地上翻起股股白色的烟尘。放眼望去,其他建筑早已变成了残砖断瓦,诺大的空间里布满了碎石,只剩下这半座工厂和它身边的这座二层楼的宿舍。
“你敢冒险吗?还是—”
“让我们冒险吧!”
我们像两只在夜里潜行的猫,悄无声息的溜到工厂边,躲开施工队的耳目,顺着墙根溜了进去。工厂已经塌了一大半,只有最后两面不完整的墙相互依靠着,看起来也摇摇欲坠。钢钻在我们的头顶上捶打着,声音震耳欲聋,这声音如此富有震撼力,以至于我觉得脚下的碎石是被这声音惊吓得而颤抖。她毫无畏惧的伫立在乱石的高处,仰起头看着这座即将毁塌的建筑,我牵起她的手,踏上那半边墙壁上的楼梯,这楼梯像是散了架式的抖得厉害,我们不由得背靠着墙壁才站稳。我们无言相视,我们不再微笑,我们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火焰,我们顺着台阶直冲而上,我们撞进那间小屋,不顾一起的抱在了一起,吻在了一起。
这件布满灰尘、破烂不堪的小屋瞬间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激烈的战场。我们两人并不缺乏此方面的经验,但此刻胸腔里万只战鼓擂动,竟紧张得一片手忙脚乱,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渴望如同盛夏暴雨下的山洪,凶猛的升涨起来,顺着河道滚滚而下,那封闭的闸口在狂暴的冲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
我将她抱到窗台上,就在上次那个位置上。我们看着彼此的身体,只有短短一秒,寒风乍起,擦过两颗火热的灵魂,就此把火星点燃。
轰鸣的巨响离我们越来越近,如野兽的吼声摇撼着这间小屋,仿佛要把它吞没,房间里的一切,铁桌、碎了的椅子、遍地的垃圾、墙上的宣传画都在以相同的节奏瑟瑟发抖,只有我们两个人忘我的抠住窗沿,一动不动。
墙壁传来了机械的敲击声,那个怪物把利齿伸向了这间小屋,刹那间山崩地裂,万物都剧烈的摇晃起来,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心惊胆战,而对于我们,此刻生命恰是多余的,生命如果不能化作情欲的燃料,提供无畏的冲动和取之不竭的动力,那它就没有丝毫意义。我们只愿融入彼此的身体、摄取彼此的灵魂。那窗框开始出现裂纹,头顶上的碎片如雨点般落下,即便此刻坍塌将我们埋入废墟也无法阻止心中如大潮般翻滚涌起的渴望,我们的身体如同饱和的土壤,汗水不停的溢出,将我们周身湿润,包裹着我们,如同一层透明的粘液将两个身体粘在一起。
让死亡来得更迫切些吧!只有死亡无比的逼近我们,生命才能最大限度的燃烧,为这无尽的冲刺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死亡就是这湿润不见底的黑洞,生命就是这含苞待放的花蕾,它们彼此对抗,它们彼此渴望,一个企图压服另一个,另一个则桀骜的反抗,它们撕咬,它们翻滚,它们扭打,它们企图冲开对方的束缚,却徒劳的冲入对方的怀抱,它们越来越难分彼此,它们越来越快乐,它们越来越兴奋,强烈的刺激感使它们欲罢不能的化入对方的身体,终于一道白光将它们合二为一!在那怒放的一刹那,万钧的电流穿身而过,将死亡和生命、天地和万物、感官和渴望从我们身边统统卷走了。在这摇晃不已的空间中,我们像是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一般牢牢的固定住。
楼房坍塌了。我们几乎衣不蔽体的奔逃出来,躲在荒草丛里气喘吁吁的望着那已然空虚的空间。
这次经历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带着玩笑的口吻回忆那几乎送了命的冲动,我们一致认为再也不该做出这种没有廉耻的事来了,一旦被人撞破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第二天晚上我们去一家餐厅吃饭,在庞大的商场里她挑了一家生意火爆、色调却有些沉暗的餐馆。
“这样私密性比较好。”她跟我解释。
吃饭需要什么私密性?我想,这一张张的桌子靠得如此之近恐怕也难谈什么私密性。我们面对面坐下,我看着菜单,她摆弄着桌上的瓶罐儿,服务员忙不过来,见我们还没下单便跑去其他客人那里了。我问她想吃什么,她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半天不说话。
“你帮我挑吧。”她说。
我说了两个菜,她只哼哼着不搭理。
“你说,那个破学校被他们拆了,以后会建什么呢?”她突然问。
“谁知道?也许什么商品房吧。”
她把身子凑近了些:“要是他们没拆该多好!”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一脸若无其事。但我忽然感到桌子下沿有个东西伸过来摩擦着,那是她的脚尖。我咽了口吐沫,不禁也向前凑近了身子。我们下意识的朝周围瞥了两眼,四下觥筹交错,谈笑不断,于是垂下眼去胡乱点了两个菜。服务员过来确认了订单,我看她的脚尖从桌下露了出来,赶紧俯下身子遮住。我的手机亮了一下,来了一条新的讯息,是她发的,只有三个字:掏出来。
我记不清那家餐厅的饭菜口味到底如何了,那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食而不知其味的一顿饭。我的脑子简直被她那双灵巧的脚控制住了,不能想其他任何事,有好几次我想我的局促不安足以让邻桌的人感到奇怪了,她比我更甚,满脸绯红,气吁喘喘,甚至发出声音来,让我也羞得低下头去。
尽管如此我还是吃得格外之快,就是想赶紧回家,她倒是不紧不慢,我买单了她还在那扒饭吃。最后她放下筷子说:“稍等我一下,我去个卫生间。”
没过一会,又一条讯息过来:到卫生间来找我。
我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端起她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在女卫生间的门口尴尬的徘徊着,总是有人进进出出,我低着头,生怕被人瞧见面庞,眼睛一个劲的斜睨着门的方向,一面心急火燎,一面又怕惹出事来。
她再次发来讯息:怎么还不来?外加一个生气不耐烦的表情。
我别进男卫生间,拨通她的电话,用手捂住嘴小声的跟她解释,她一声不吭就挂了电话。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在最里面的地方,一处隔间的门被人从里面踢开了,门板的边缘撞击在墙上,又发出一声更剧烈的响声,一条美丽的腿伸了出来。我走了过去,那个妖精坐在马桶盖上,两腿向左右笔直的分开,手里像挥舞旗帜般摇晃着从两腿之间退下来的遮羞布,邪恶的眼神勾着我向她走去。她慢慢的把波浪般的裙子向上掀,游蛇一般的丝丝声从她的胸腔里飘出来。
我关上门,俯下身子…
当我们气喘吁吁的再次逃离让我们面红耳赤的地方时,我们对彼此说,再也不能在外面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可是我们的眼睛却告诉彼此,我们的嘴巴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