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他说到“女人”,心里不由得就大跳了一下,眼前立即冒出钟灵秀那冰冷阴森的模样。只是再一转念,就觉不对,或许是我想多了。如今我们可是在南洋海路之上,这海阔天空的,就算那姓钟的女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跟到这里来。
这时候,只听那粗鲁的声音道:“大哥,会不会是有人冲着咱们的宝贝来了?”
那大哥冷哼了一声,阴沉道:“出去瞧瞧!”
随即脚步声响,由近及远,显是离开了。我在棺中等了一阵,听外头不再有什么动静,这才将手掌按上棺盖,稍稍一用力,只听夺夺夺几声,棺材钉纷纷跳起。将棺盖推开,旺财率先钻了出去。
坐起来一瞧周遭的情形,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想必是在这艘渔船的底仓。另外两口棺材就停放在旁边,其余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杂物。
我摸了摸青子的额头,见她还是昏睡不醒,从棺中爬出,又将棺盖合了回去。冲旺财打了个手势,一人一蛇悄然从仓中摸出。一路瞧去,就看清这艘是条船体颇大的渔船,只是很有些陈旧,许多地方都爬满了斑斑的铁锈。
偶尔也会撞上人,被我们悄无声息地晃过,摸到甲板上,就发现外头天色昏暗,已经是入夜了。海面上黑漆漆一片,波涛翻滚,渔船斩风破浪,正在急速往前行进。在船尾那头,站着好几个人,看身形应该就是那帮盗墓的。
我隐在黑暗中,朝后头凝目望去,见后方的海面上果然有个黑影,正紧跟其后。从那轮廓瞧来,也是一艘海船。再仰头看了一眼,见天空彤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上次下南洋的时候,就听乌老大说过,大海之上暴风雨说来就来,果然是没有说错。
略一琢磨,也不去惊动他们,偷偷摸回下头,找了些吃的,回到底仓,靠在棺材边上,与旺财分着吃了。看了看青子,见她依旧在睡着,也不去动她,坐在一旁调息。这一路下来,身上的其他伤势都好了不少,只是背后脊椎处的刺痛却是分毫不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定了定神,运转起胎息经,缓缓将气息聚到后背,想要查探一下究竟是着了什么道。只是气息刚一凝结,后背立时钻心刺痛,身子一颤,凝起的气息立即溃散。
我喘了几口粗气,也不敢再试,就坐着歇息了一阵。突然间,就听旺财朝我“啾啾”叫了一声,只觉船底摇晃得厉害。一个念头刚起,就觉身子一轻,似乎是腾空飞了起来,不过片刻,又往下重重一贯。
之前下南洋的时候,我有过这种体验,知道是遇着大风浪了。身在船底,也能隐约听到外头传来密集的哔剥之声。这是暴雨打在船身和海面上的声音。
旺财游了过来,往我身上一缠,两只大眼睛乌溜溜的一转,似乎有些紧张。我原本以为她是初次到海上,有些恐惧风浪。但再看得一阵,就发觉她有些不对,小脑袋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很是焦躁不安,连着发出几声急促的“啾啾”声。
我被她也弄得有些不安起来,带着她摸出船舱。刚一出门,暴风雨的轰鸣声就灌入了耳中,此外还夹杂着海涛和船员们焦急的呼喊声。
上到甲板,就见海面上黑压压的巨浪此起彼伏,暴风骤雨,打在身上犹如石子一般,又冰又痛。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有人在疯狂大叫:“撞上了,快躲开!”
同时传来数声充满惊恐的尖叫,夹杂在风雨声中,听来尤其惊心动魄。我奔上几步,朝船后望去,此时漆黑的夜空闪过一道霹雳,电光石火间,就见一条渔船乘风破浪,奇快无比地冲了上来。
只不过转瞬间,两条船就撞到了一起。轰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地震荡了一下,一个巨浪拍过,差点就倾覆了下去。我一把拎住旺财,在甲板上贴地滑过,身形一折,贴在船舷之上。
极目望去,就见风雨中一道白色的人影从那艘渔船之上闪出,身形如鬼魅,穿破风雨,直朝这边疾掠过来。
我只瞧得一眼,立即心神大震,不及细想,一个拧身在甲板上贴地滑去。只听密集的暴雨声中响起数声惨呼,忙伏身钻入船舱,直朝底仓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来了,她怎么可能会来!”
这道破风而来的人影,赫然正是钟灵秀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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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旺财咚的一声跳回底仓,只听到头顶又传来数声惨呼,浑身发冷,心中咚咚直跳,在原地转了个圈,当即冲到青子那口棺材旁边,扬起手掌,就将跳出的棺材钉一一拍了回去重新封镇严实。
稍稍退后一步,双掌飞快交叠,一连叠了数个番天印,猛地按向一旁的船壁。只听到喀拉一声响,我接连又是几个番天印按下,顿时船壁破裂,海水汹涌灌入。
我一把拽过旺财缠在脖子上,推过青子那口棺材,就逆着海水冲出破洞,直入海中。棺材一入水,立即就要往上浮起。我运起胎息经,拖着棺材往下一按,潜在冰冷的海水中朝外笔直游去。海面上波涛汹涌,海面下却是暗流不息,根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闭了眼睛闷头乱冲。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无法再憋住气,托着棺材浮出水面。刚一露头,就见头顶风声响起,一堵浪墙当头压下。我忙按下棺材就朝水下沉去,只觉头顶之上轰轰作响,就跟炸了雷似的。
等浪涛平息了,这才又钻出水面,趴到棺材之上,不及喘息,就又是一记大浪当头拍下。我伏在棺材上,双手紧扣住两头,任凭海浪冲刷。等浪尖过去,飞快地抬头朝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到黑色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早已看不到那两条船的一丝踪影。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往下一趴,扣住棺盖,被巨浪挟裹着,如一片枯叶一般,直朝远处翻滚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总算是过去了,海面上却仍是波涛汹涌,浪潮起伏。我在海水中泡得久了,皮肉都有些发白发皱,身上冷得厉害,瑟瑟发抖。知道自己是消耗得太厉害,阳气衰微。
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海水,只觉嘴里又咸又苦。旺财那小怪胎却是灵光得紧,在海水中时隐时现,穿梭无碍。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会儿要是有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就好了。转念之间,趁着一个浪头过去,在棺盖上站起,朝四方眺望了一阵。这一看,就瞧见海天之间,似乎有一道黑影正在劈波斩浪,朝着这边飞快逼近。
我起初是以为看差了,再等得一会儿,那黑影越来越近,就看清是一艘渔船,正在急速行近。等再近些时,甚至能看到船头立着的那道白影。
我心中狂跳,实在难以置信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在这无垠大海中找到我的。正要按着棺材潜入水中,突觉背后一阵剧痛传来,那脊椎处的古怪伤势赶在此时又发作了。这一痛起来,尤胜之前数次,浑身抽搐,两只手差点抓不住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