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把粥喝完,心中琢磨了一阵,就问:“你们教主呢?”
阿吉坐在我床边,也拿了个馒头,正吃着,冲我看了一眼,道:“你想见我们教主啊,那可就难咯?”
说起来,我倒还真不是想见他们什么教主,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只不过当初在八仙庄,大公鸡把他们教主的名头抬了出来,才让我逃过一劫。所以不管怎样,对于这什么教主,我还是心存感激的。
只是听她说什么很难见,未免有些奇怪。
就见那姑娘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斜了我一眼,道:“你师姐我在总坛二十多年了,也从没见过我们教主一面。就你,还想见他,下辈子吧。”
我听得不可思议。
阿吉白了我一眼,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以为我骗你啊,这总坛里头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我师父,只怕就没人见过我们教主了。”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哦,顾长老也可能见过。”
我盯着她瞧了一阵,见她也不像是说笑。只是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荒唐呢?堂堂一教之主,统领整个焚香会,居然会看不见人?
“你们教主平常戴面具?”我知道有些人是有这种怪癖。
阿吉呸了一声道:“你才戴面具呢!我们教主只是不爱露面,有什么命令,都是文书传出的。”
我听得越发好奇,只觉得这位焚香会教主行事实在有些古怪,就问:“你们教主在位多久了?”
阿吉横了我一眼,道:“哪来这么多好奇心!我们教主修行有成,延年益寿,还能统领焚香会很多年呢。”
这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她的口气中,也听得出他们这位教主应该是在位很多年了。这人连洪坤都得称他一声老人家,那这年纪怕是有一百来岁了。这么一想,心中就有些释然。或许这位教主是不想让教众看到自己衰老的模样,这才从不露面。
正琢磨着,就见阿吉把脸贴了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师弟,你就教教我画皮呗,我发誓绝对不跟师父说。”
被我拒绝后,这姑娘气鼓鼓地剜了我一眼:“小气鬼!”一把就将已经空掉的粥碗从我手中夺了过去,端着盘子扭身就出了门。
接下来这几天,我就都是在床上度过。二婆婆却是再也没来过,都是阿吉那姑娘过来,给我上药、送饭。我手脚已经能动,自然不会让她动手,自己就把药给敷了。
“你这人恢复起来倒是快。”她看过我的伤势之后,就啧啧了几声,翘了翘拇指,道,“经打。”
我也懒得理她。这些天来,除了她过来,倒也没见到其他人,也没见到姓顾的和大公鸡的影子。每次问起二婆婆,她就说“师父在忙”。
我这恢复的速度的确是不慢。调养到第三天,就已经能从床上爬起了,虽然走路还有些轻飘飘的,但总算不用整天卧床了。在屋里活动了下筋骨,正准备出门去看看,就见阿吉那姑娘走了进来,瞥了我一眼,道:“哟,起来啦?正好,师父叫你过去呢。”
巧了,我也正想找二婆婆呢,当即就跟着阿吉出了门。一路上倒是遇到一些个焚香会的弟子,有几个看着还有些眼熟。一连穿过几个院子,往深处行去,只见一路绿树成荫,栽种着各色花卉,风景极是怡人。
再走得一阵,就见阿吉往前头一指:“就快到了。”
我定睛一看,就见前方是一个颇为幽静的小院,掩映在几棵古槐之下。槐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此时,石凳上坐了个人,一身黑袍,被拂过的风吹得衣角轻轻飞扬,鬓角微有霜雪之色,腰杆挺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一个房间。
这人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身姿挺拔,脸庞棱角分明,光一个侧影,就能看出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
就听阿吉压低声音道:“你看,是顾长老。”
我自然也早就认出了,说道:“这老东西在干什么?”
阿吉立即横了我一眼:“顾长老本领又大,长得又潇洒。哪里老了?你才是小鬼头呢!”
我不以为然:“难道长得好看,就不是老东西了?”
阿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懒得跟你说。”过了一会儿,又道,“顾长老每天都要来这里坐一坐,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听得一阵古怪,不由连看了那姓顾的好几眼。就在这时,只听到“嘎吱”一声,房门大开,就见二婆婆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我心中一喜,正要过去,就被阿吉拉住:“等下。”这一停顿,就见那顾天涯已经从石凳上站起,迎了上去。二婆婆站在门口,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二人说了几句什么,就见二婆婆转身回了屋。接着那姓顾的就垂头丧气地从院中退了出来。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瞧了一阵,再转头一看阿吉,见这姑娘笑得促狭,心中不由得一动。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我隐约记起一件事。当年这顾天涯第一次到荣华的时候,提到二婆婆,他似乎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他有个故人,也会画皮。这事过去之后,我也就很快忘记了,也从没往深了想。
只是现在想起来,这天底下除了二婆婆、洛芸还有我,又哪里还有人会画皮?
二婆婆如今看起来,虽是一副老妇人的模样,但那只是因为她着了莫婆婆的道,其实真实的年纪却是很轻。虽然莫婆婆每次一提到她,总是咬牙切齿,一口一个贱婢,但从她的话里也不难听出,当年的二婆婆不仅心思过人,而且年轻貌美。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暗自琢磨:“难道二婆婆跟这姓顾的,以前有过一腿?”这姓顾的英俊潇洒,本领又是不凡。洪坤那老东西跟他一比,那简直连块牛粪都不如。
正想得入神,就被阿吉推了一下,领着我朝院中走去。到了门外,她就唤了一身:“师父,那小子来了。”
接着就听到二婆婆的声音在里头答应了一声。
“你自己进去吧。”阿吉说罢,扭头就走了。
那房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进去,见里头昏暗一片,原来也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头的摆设极为简单,当中摆着一张藤椅。是跟荣华那张差不多的款式,二婆婆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戴着绿色毛线手套的两只手放在腿上。
虽说已经是不在荣华的尸妆间了。可她这屋子依旧还是那么死气沉沉,躺在藤椅之上,就像是一截枯木,毫无生气可言。
我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一幕,不由眼眶发热,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婆婆。”声音却有些哽咽了。
二婆婆睁开眼,看了我一眼,道:“都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我心中发酸,过去在她椅子旁蹲下。
只听二婆婆道:“伤怎么样了?”我说好得差不多了。
二婆婆“嗯”了一声,道:“你这身子骨倒是结实,不过还是得多调养一阵。免得落下病根。”
我点头应了,挨着她在地上坐了一阵,就问起当日荣华遭难的事。只听二婆婆道:“你这好奇心还是不小。”当即也不隐瞒,将当日的事情缓缓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