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发现那杀神有所异动,立即就快走几步,躲入最近的隐位。
这东西半人半尸,对气机的变化极为敏感。我躲躲藏藏,终于将二十八枚铜钱尽数排好。又在地上画出一道地阴符。朝后退出几步,随即阴阳瓶运转,猛地震荡了一下周身的气机。那杀神立时就察觉,笔直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在心中默默地数着,直到他走进了铜钱圈中,立即将一枚锁骨钉拍入土中。本来这里用的最好是阳铜所铸的长钉,但此时没有条件,也只能用锁骨钉勉强代替。
只见那杀神一行到那铜钱连成的线圈边缘,就又退了回去,只在圈中兜兜转转。我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个铜钱阵叫做“雷池”,又叫锁煞阵,是茅山术中专门用来禁锢邪祟的阵法。
按照道家理论,日属阳,夜属阴,一般阴气深重的邪祟都喜欢在夜间活动就是这个道理。古时候的先人很早就将夜空分为了二十八个星区,也就是所谓的“二十八星宿”。而雷池的布法,其中的灵感就来自于这二十八星宿。每个铜钱都代表了二十八星宿中的一宿,铜钱属阳,以二十八星宿方位排布,造成一个后天的阳境。
那些阴物邪祟一旦陷入阵中,就会因为对阳境的天然惧怕,而无法越雷池半步。这也是“雷池”这个叫法的缘由。
这雷池虽然无法对那杀神造成什么伤害,但禁锢一时还是没问题的。
我观察了一阵,就要去拉了阿紫继续逃命。就在这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位于其中关窍位置的两枚铜钱突然炸裂成碎片。
那杀神老头顿时脱困而出。我运转了阴阳瓶,却是停住不再动。在这一瞬间,我心中就明白,我这“雷池”上的两枚铜钱,不是自己炸裂的,也不是那杀神造成的,而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既然背后的人都已经到了,那此时这杀神老头在他人的控制之下,就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方位,用阴阳瓶也就无法隐瞒过去,只能稍稍对他造成一些迷惑。
背后被渗出的冷汗浸得湿透,冰凉刺骨。我微微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只盯着一步步过来的杀神,一瞬不瞬。眼见着那老头走到跟前,离我还有三步远,再往前走上一步,随手一刀就能结果了我,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见他再迈出一步,立即身子一矮,直接朝他冲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那杀神老头身子微微地僵了一僵,以至于刀光没卷出,我就已经到了他后背,手掌夹着一枚锁骨钉,瞬间拍入他后背。这杀神随即一动不动。
之前每一次用锁骨钉,都是用在活人身上。其实按照老驼子的说法,锁骨钉发明之初,就是用来封镇尸体的,远比用在活人身上更加有效。
我一击得手,半跪在地,心中通通乱跳。幸好之前我布置完雷池之后,不放心又在自己站立的位置布置了一个“陷空井”,虽说不是什么复杂的阵法,但就是这么个小小的阵法,让那杀神踏入的瞬间僵住了那么片刻,才让我趁机得了手。
我来不及擦去额头的冷汗,爬起身来,只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响,是阿紫那小姑娘见状跑了出来,挽着我的胳膊,给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道:“你吓死我了。”一张小脸已经是煞白,挽着我的手也是冰凉冰凉。
我这番心神损耗确实极大,再加上身子本就没有恢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道:“我们走。”
阿紫“嗯”了一声,搀着我走出几步。我在心里默数了几声,片刻之后,果然就见前方的树丛中走出一个人来,佝偻着个背,眯着一双眼睛,双手啪啪啪地拍了几下,发出沉闷难听的声音。
他妈的,最近果然是霉运到了极点。
阿紫小声说:“那有个驼背的大爷。”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极轻,但还是被那人听到,发出一阵怪异沙哑的笑声:“小姑娘,快过来大爷这边。”
阿紫吃了一惊,我低声道:“别理他。”随即带了她转身就朝反方向走。
没走几步,那老东西就突然在我前边的树丛穿出,背着手走到我俩跟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啧啧了几声,道:“我的好徒儿,果然是跟别人那些垃圾徒弟完全不一样。你这手锁骨钉,用得帅气!”
我心中暗叫晦气,知道刚才逼不得已用了锁骨钉,立即就被老东西识破了身份,心里头飞快盘算,究竟该怎么脱身。
老驼子见我不说话,呵呵笑道:“徒儿啊,咱们每次见面,你都是另一副面孔,啧啧,这还真是巧那。”
我瞧了一眼阿紫,见这小姑娘一脸迷茫,低声问我:“这大爷是你师父呀?”
那老驼子哈哈大笑,道:“徒儿啊,你这女人缘还真是不错!嗯,这小姑娘我瞧着就不错,比上次那两个好!怎么样,睡过了没,滋味如何?”
我一听,真恨不得把这老东西一张臭嘴给撕下来。一瞧阿紫,这小姑娘虽说年纪小,心思纯正,但这样简单的意思还是听得懂的,立即就涨红了脸。我怕她着恼,惹怒了那老东西,立即打断道:“别瞎说八道,这是我家小妹。”
那老东西“哦”了一声,一双老眼上下打量着阿紫,点头道:“原来是我徒儿的妹子,怪不得看着这么顺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徒儿的资质这么高,妹子也肯定差不了。”
我没有说话。那老东西道:“徒儿,可别怪为师的当日在海上弃你而去。徒儿这么机敏伶俐,为师相信你福大命大,绝对能化险为夷,这不,徒儿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说着,又是呵呵呵几声。
我冷笑了一声,道:“还真是福大命大,刚才差点就操控的那东西给一刀削了脑袋。”
老东西啧啧了几声,道:“为师这还不是要试一试你,真到了那一步,为师自然会喊停的。”
我心想,信了你这老王八那真是要命了。就听那老东西发出一阵怪笑,道:“徒儿果然没有让为师失望,其他且先不说,你这临危不乱,机变百出的性子实在是难得。
哈哈哈,不错,不错!等为师忙过了这阵,好好教导教导你,必成大器!”
这时候,只见老头子背后走出一个人影,到他跟前垂首以待。我仔细瞧了一眼,见这人左侧半边脸血肉模糊,连眼睛都只剩了个黑窟窿,瞧剩下的半张脸,应该是个年轻人,左臂挂着一截袖子,山风吹过,轻轻扬起,里头空空荡荡的,是只断臂。
我瞧了一眼阿紫,这小姑娘虽然也在瞧着那人,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恐惧之色。虽然这人样子狰狞,但她作为大夫,跟着她师父学习多年,倒是一点也不畏惧。
老驼子也没有回头,只问了一句:“什么事?”
那人垂首道:“那帮人要逃。”他这声音一出口,就像是一口破风箱,极为沙哑干涉,听来十分难受。
老驼子“哦”了一声,发出一阵夜枭似的笑声,道:“咱们再等着瞧瞧。”
那人应了声“是”,就退在一旁不说话。
我仔细打量着这人,觉着有些奇怪。这老驼子向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多了个跟班的,这人身上阳气明显,是个正常的活人。
老东西大约主意到我的异样,道:“这是为师在南洋救的一个可怜孩子。郭冲,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徒儿。”
那郭冲上前一步,朝我躬身道:“郭冲见过少爷。”
我听得哭笑不得,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搞得跟地主家儿子一样,说:“叫我大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