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我们,陆黎川在现实生活中很内向,除了和家人之外几乎很少和别人交流沟通,他的性格孤僻寡言,甚至在张善文面前也刻意的回避视线接触,更不愿意离开家去陌生的地方,而且也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典型的自闭症特征。”进来的是陆雨晴,她听到张善文的讲述后说。
“是的,黎川并没有完成从自闭症中走出来,但当他穿上演出服和化完妆之后,立刻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热情、大方、开朗人……不,是小丑,有时候我宁愿黎川不要脱下演出服,至少那样的他很开心。”张善文叹口气。“那个人说的没错,现实中的黎川并不快乐。”
“陆黎川通过扮演小丑逃避现实,久而久之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产生了依赖,并且对自己原本的身份出现混乱和排斥。”陆雨晴大吃一惊。“陆黎川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小丑的世界分为两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暗。”我顿时恍然大悟。“陆黎川混淆了现实和虚幻,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正是脱去演出服后现实中真正的自己。”
“我知道但我一直没有说过,作为陪伴他的妻子能看见他开心已经很满足,但那个人却揭露了黎川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并且直言不讳说黎川是靠面具活着的人,离开了小丑的面具他只是一个胆怯的懦夫。”张善文点点头声音低沉。“黎川被那人的话彻底激怒,我还记得当时他全身瑟瑟发抖的样子,如果不是我拉住他,我根本不知道黎川会对那个人做出什么事。”
“陆黎川攻击了那个人?”苏锦问。
张善文停顿了很久后点头:“是的,黎川在当时情绪完全失控,上前紧紧按住那个人的嘴,那是我记忆中他唯一一次暴怒,幸好我在旁边将他拉开。”
“凶手指引我们发现这张照片,关键应该不在陆黎川的身上,而是他袭击的那个人。”我连忙询问张善文。“你当时也在场,还记不记的那个人的样子。”
“时间太久了,那个人的样子在我记忆中很模糊,如果让我再见到那个人应该会认出来,不过现在应该认不出来了。”
我们都听不懂张善文前后矛盾的话:“为,为什么你见到能认出来,可现在却认不出来?”
“那次演出是为了给一名孩子庆祝生日,而对黎川说那番话的就是生日会的主角。”
“……”我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那,那个人是一个孩子?!”
张善文点点头:“一个过五岁生日的孩子。”
我找到了陆黎川的另一面,就藏在那套滑稽奇异的小丑服下,当他卸去妆容的那刻才是真正的自己。
而揭开他面具的竟然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从张善文的言语以及表情中,我能猜出她在尽力为自己丈夫辩解。
以真正面目和孩子对持的陆黎川应该不仅仅是被激怒,陆黎川脆弱的自尊心以及充满病态的生活方式都隐藏在小丑的面具下,直到被那个孩子毫不留情撕裂粉碎,如果我没估计错,陆黎川当时是动了杀心。
血月按照那张照片布置凶案现场,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件事,遗憾的是张善文已经无法记起这件事发生的地点,甚至那个男孩的样子也变得模糊,唯有男孩说的那些话却犹如刻刀一般在他记忆中留下印记。
我安排警员根据张善文的描述对她提到的男孩做画像素描,但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上面,苏锦增派了警力对陆黎川的客户开始全面调查。
我用了一整晚重新查阅陆黎川的档案,和苏锦说的一样,那是一份相当干净的档案,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也找不出任何疑点,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担心,因为我看见的只是一个躲在小丑面具下的男人。
一个没有瑕疵和无可挑剔的男人,但我已经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就亦如光明之中也会有阴暗,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如果没有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并不真实和正常。
陆黎川会因为一个五岁孩童的话语暴怒,甚至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欲望,如果当时没有张善文的阻止,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由此可见陆黎川的心理素质相当脆弱敏感,如果有另一个人不经意刺激到他会怎么样呢?又如果在陆黎川情绪失控的时候,张善文没能在其身边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我目光落在桌上的两张照片上。
两张照片中的陆黎川截然不同,一张充满欢乐而另一张却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戾气,而这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仅仅相隔几秒。
说明陆黎川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理变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两种不同的极端状态。
这在心理疾病中属于极其危险的范畴,血月故意引导我们找到陆黎川,并且通过精心布置的凶案现场让我们发现照片,血月似乎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而这个信息显然和陆黎川有关。
我起身在房间不停来回走动,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血月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如果所有人看到的陆黎川只是用小丑来掩饰的假象,那么褪去伪装之后的陆黎川真正面目又是怎样呢?
在张善文的讲述中我还扑捉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陆黎川活着小丑的世界中,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那身演出的服装和脸上的妆容,他的内心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丑。
陆黎川也存在身份识别混乱,他在排斥和抗拒真正的自己,而选择相信一个虚幻的角色。
这一点让我很快就联想血月,她也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这种被称之为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心理疾病是造成血月行凶的根源,那么陆黎川会不会是第二个血月呢?
但很快我又推翻了自己这个猜想,如果陆黎川是血月的同类,那么血月就不应该杀掉他,血月和陆黎川之间应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血月让我发现了陆黎川的另一面,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血月杀掉陆黎川的原因。
我停在桌前久久注视那两张照片,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血月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按照二十三年前的这张照片来布置凶案现场呢?
陆黎川有在每次演出结束后拍摄照片的习惯,他永远都是照片中的主角,所以每一张照片都千篇一律,唯一在改变的是照片的背景和地点。
也许血月真正想让我们知道的是这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回到警局,想了解苏锦那边的调查进展,却发现陆雨晴已经在办公室。
“关于专访的事,我给你找了一位专门写罪案纪实的记者,她有自己的专栏而且读者群庞大。”陆雨晴办事向来有效率,她把筛选做专访的记者资料交给我。“她是我朋友,叫戚微微,在新闻界算是挺有名气的,你如果觉得她没问题我就安排时间。”
“我没问题,专访就安排在明天晚上。”
“你连她的资料都没看就决定了?”
“是谁做专访都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血月在暗我们在明,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血月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血月之所以选择严烈提供契约,因为严烈是凶案的负责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血月知道,如今负责追捕她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