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雅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开起来了，果然凌冬的技术比江熠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虽然也有颠簸，大家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等到他们依稀抬头看见那老鹰嘴一样的鹰嘴山时，天已经麻灰色；等开到半山腰时，天完全黑下来了，远处村子里灯火闪闪。

开着大灯行驶了一阵，凌冬说就在这里停下来吧。

大家都说好。

江熠探头出去看了看说：“这里可不行，地方太小了，我看好像还有一点就到山顶了，我们就停在山顶吧，这样早上一睁眼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呢。”

南雅立刻附议说去山顶去山顶。

于馥蔓想了想，也说：“就慢慢开到山顶吧，地方大一点，这里要是有什么问题车都没法掉头。要不我下去给你指挥。”

“那倒不用，你们都坐好就是了。”

凌冬说着又发动了车子往前开。车子发动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个什么声音夹杂在发动机启动轰鸣那一瞬，是丝的一声像是开啤酒瓶的声音。显然于馥蔓也听见了，她叫凌冬赶紧停下来。

南雅和江熠都问怎么了。

于馥蔓觉得头有些晕，好像又开始晕车，天黑眼睛更是蒙了一层黑雾，她说：“我好像听见轮胎漏气了，凌冬你快下去看一下。”

凌冬应和着打开了车内灯按江熠的提示找到手电筒，下车四个轮子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就回到车里。

这时他看到，于馥蔓和南雅都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忙问怎么了。

于馥蔓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就是感觉有点晕车，你都看过了吗？没什么问题吧？”

“嗯，车子一切正常。”凌冬说着系好安全带，慢慢往前开。

天太黑了，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有一瞬凌冬觉得自己像是失明了。虽然开着大灯，但那灯光似乎被涂了一层蜡，洒得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的，看周围的景象像是看久未打磨的铜镜，完全看不清。

他停下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不远处就是那个鹰嘴一样的巨石，想着已经到山顶了。再看前面有很大一片空地，就打算把车子停在那里。

谁知一打着火，车子突然不受控制，油门轰隆隆地响，直往前窜，凌冬顾不得吃惊，赶紧踩油门，但为时已晚，他只感觉到车子猛烈地撞到了巨石的一边，安全气囊弹出的同时车身歪向悬崖的一侧，整个车子开始往右侧身下坠！

凌冬感觉被安全气囊击得脑袋快掉了，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车子掉落过程中，他听见玻璃被崖石树木撞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车子被撞的砰砰响的同时，他的头一遍遍地撞在椅背和气囊上。

“小蔓，”他感觉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喊，但是出来的只有一丝微弱的气。

南雅因为是靠在座位上的，座位离仪表盘也远一些，安全气囊击到身上只觉被狠狠砸了一下，倒清醒了，只是她在朝下的这边，右侧脑袋和手臂被玻璃碎片和树枝刮得血肉模糊，她不停地尖叫，直到她感觉到水灌进嘴里，慌得闭紧嘴，双手拼命地摸索，抓住了凌冬的手。

凌冬在吸进一口凉水后，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明白车是掉进水里了，立刻屏气，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手，他知道是南雅，赶紧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一手去拽南雅，一手去摸后面的于馥蔓。

南雅已经坚持不住了，她忍不住吸了一嘴泥水，抓住他的手拼命的摇动。凌冬拼命想往后排靠，伸长手臂想抓住于馥蔓，但是根本没有够到她，只摸到一手泥，正要挤到后排去，突然感觉南雅手不动了，凌冬心想不好，赶紧拉住南雅往撞碎的前挡风玻璃外面钻，可是根本拉不动，他想起她系着安全带，摸到安全扣上要解她的安全带，可是根本解不开，安全扣怎么按都没反应，他使尽全身力气都没有拉开。也没时间纳闷，他从腰间掏出那把问彭将要来的警用匕首，他本来是要枪的，彭将死活不敢给，他就挑了个小巧的匕首，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了，来不及多想，他感觉自己马上就憋不住气了，飞快地割断安全带，拉起南雅往水面上去。

四周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浮出水面那一刻，他刚换了一下气，只见一团蓝光从水底升起，他还没搞清楚状况，“轰”地一声巨响，他只感觉自己和南雅飞了起来，然后落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凌冬只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四肢五骸在哪里了，大脑里像是被人用搅拌机搅了一阵，腿上手臂上胸口上也像被灼烧过，火辣辣地疼，他微微的动了一下，就感觉胸口什么东西飞走了。

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天很亮，没有云，眼角有阳光射过来，这应该是早晨吧。

他又闭上眼，突然脑海里出现车祸的景象，他猛地睁开眼，也顾不得各种疼痛，咬牙坐了起来，这时他看清一群不知名的鸟停在他身上，正把他溃烂的皮肤啄得血肉模糊，他一起身，小鸟们立刻飞走了。

他管不了了，他想起了于馥蔓。

“小蔓，小蔓，”他喘着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哑地嘶吼，他尝试着站起来，但是使不上力，只能慢慢地侧过身，这时他看到自己前面是一片平静的水面，水面什么都没有，他正躺在岸边的水草和乱石里，沿岸飘着一层蓝色的灰烬。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梦！他已经忘记了身上各种钻心之痛了，心中的悔恨恐惧和绝望燃烧了起来，让他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他什么都顾不了了，他的小蔓还在水里，水里那么多泥，昨晚他没有把她带出来。她肯定是被埋到污泥里了，他要去救她，把她从污泥里拉出来，把她从水里救出来。

他往水里走，一抬脚整个人一下子重重地摔到水里，哗啦一声响，吓飞了不远处在南雅身上啄食的鸟儿。

凌冬脸朝下，鼻子正好撞到水里的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他也不去管，一动不动地看着浓血在水里化开，往潭心散去。

“小蔓，小蔓，”他发不出声音，只在胸腔里呼唤着，伸手抓住前面的水草一点点往水里挪。

突然，他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脚踝，把他往回拽，那人力气很大，他完全无力反抗。

被拉到岸上后，那人走到他面前把他扶坐起来，他还听到那人问他怎么样了。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微抬手指指着水潭，竭尽全力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字：“救人。”

他感觉那人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脱了衣服跳进水里。

凌冬觉得有一丝阳光照在他脸上，他伸手抹了一把鼻血，缓缓地躺平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很久，久到凌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感觉到有人搬动他的身体，身下垫了软软的树叶，他觉得背上不再咯得痛，人舒服了很多，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人摇醒的。

凌冬缓缓支撑着坐了起来，鼻子的血已经凝固，身上破损的皮肤上擦了绿色的草药汁水，有些疼但是还能忍受。

他的左手碰到了身边软软的东西，侧脸一看，是躺在他身边的南雅，她闭嘴眼睛，表情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