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轰走儿子,老薛锁陵门回到后院。
气归气,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的,前的肉腌的应该差不多了,正好把猪腿放进去。
要,中午那两个邻居送来的猪腿可真是好东西。
老薛干了这么多年的厨子,眼睁睁的看着市面上的猪肉一茬儿不如一茬儿,现在像这种纯正的野猪肉,虽不是没有,但老薛是用不起的。
猪腿没有放冰箱,就在后院的井里吊着,这时候拉上来,冰凉冰凉的,散发着一股野猪特有的腥臊味,再夹杂上未经处理的血腥味,闻着有些冲鼻子...
老薛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很欢喜,
这才是正经猪肉嘛!
打开后院的门瞅了瞅,没有看到人,老薛这才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拎着猪腿进了后院的一个用集装箱改的屋。
屋子除了一道崭新的防盗门,只在顶上开了一个饭盒大的通风口,除此之外,一道窗户都没留。
能糊口的手艺在华夏一向是如此,不外人,就算是自己亲生的也有着传儿不传女的规矩。
老薛这手艺更是连儿子都没传,生怕被儿子那精明的媳妇儿偷学了去...
你是封建糟粕也好,敝帚自珍也罢,千百年的传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改变的。
屋子里大多是一些正常厨房的摆设,只是在屋子的最里面,突兀的有一口齐腰高的黑陶大瓮,翁口有半米多宽。
黑陶大瓮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看不出有任何油烟的痕迹。
老薛进了屋子打开灯,直奔最里面的黑陶大瓮,侧耳贴到瓮璧之上,听到熟悉的“嗤嗤”声,老薛一直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掀开盖子,“嗤嗤”声响的更加厉害,听着就让人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老薛充耳不闻,拎起瓮口挂着的一根绳子,从瓮中拽出一块四十多斤的精肉。
与寻常的猪肉不同,这块肉上没有一丝的血色,仿佛是溺死的尸体一般,惨白的渗人...
肉上密密麻麻的爬着一层淡黄色的蛆虫,比尾指一圈,虫体上满是油腻腻的体液,在肉上爬来爬去的,发出嗤嗤的声音...
老薛心的抖掉肉上的蛆虫,把肉拎了出来,放进一旁的洗手池中冲洗。
随手捏了捏,老薛脸上突然多出一丝惊喜的神色,赶忙关上水龙头。
把猪肉放在案板上,拽过一旁擦手的毛巾,虔诚的将肉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灯光下,
精肉肉丝间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白色的颗粒,
拥挤着,密密麻麻的,
轻轻一按,
如同脓包一般喷薄而出...
陆巡趴在集装箱的通风口上,挠了挠发麻的头皮。
米猪肉...
这种东西,陆巡时候见过一次。
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年过年,不知是地方上哪个单位送到孤儿院一头年猪,当时似乎还上霖方的报纸。
是什么心系孤儿院的孩子,想让孤儿们也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巴拉巴拉的...
报纸上的那位大言不惭的领导照片,陆巡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他孩子能没能过好年陆巡不知道,反正整个腊月的下半个月加正月的上半个月,陆巡都没能开心的起来...
一开始是心里慌慌着想要吃猪肉,嘴馋的陆巡甚至连吃猪肉的动作加表情一整套的仪式都设计好了,万事俱备只欠猪肉。
腊月二十八,附近的屠户主动来孤儿院帮忙杀年猪,可猪杀好了,屠户的脸却一直阴沉着…
陆巡记得很清楚,当时的猪肉里面就满满的都是这种白色的颗粒,屠户跟院长了两句,直接把猪抬到后院深埋了。
准备了大半个月,除了听了几声猪叫,陆巡连根猪毛都没闹着,一整套吃猪的仪式自然也就白费了。
自那时起,米猪肉对于陆巡来,不只是一种寄生虫,而且是心底难以言的痛...
不过,话回来,米猪肉这么好吃么...
陆巡表情玩味,这么多人都好吃,莫非这薛老头儿有什么手段可以炮制米猪肉?
要是当年老薛在孤儿院就好了...
婴宁趴在陆巡身旁,和陆巡头顶着头玩儿着顶牛,看到肉上白花花的颗粒,愣了一下,喃喃的道,“这,好像是尸蛆...”
“尸蛆?”
陆巡抬头看着婴宁,
不是猪肉绦虫么?还是这尸蛆跟王胖子一样,只是个外号...
婴宁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看到这东西脑袋里就蹦出来一个想法,就觉得这东西好像是叫尸蛆...”
陆巡点点头,
婴宁她之前一直在山里睡觉,最近才被人带出来放在山神庙的,对于之前的记忆,一概都想不起来了。陆巡原以为婴宁是刚刚变成鬼,所以才什么都记不得,现在看来可能没这么简单…
失忆?或者也有可能是传承记忆。
如果鬼这种没有肉体的生物也有血脉传承的话...
“除了名字之外,还有别的么?”
婴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想了想道,
“尸蛆只会诞生在饶尸体上,一旦出生就会吸食尸体中的血液和残余的生气,直到最后所有可以吸食的东西都没了,尸体就会变成如同蜡质一般的腊尸,而尸蛆也会自然死亡...
好像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诞生在人类尸体上...
这就是我一直感觉有股尸臭味的原因么?
陆巡皱着眉,又低头向下看。
老薛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大铜盆,将“米猪肉”心翼翼的放进铜盆中,用一块儿屉布盖上。一边心的搜寻着是否还有遗漏的虫卵,一边美滋滋的哼着秦腔...
黑陶大瓮中突然传来一阵如同婴儿啼哭的“咕咕”声,老薛这才想起瓮里还有一群祖宗,赶忙将猪腿拴好放入瓮郑
瓮中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似乎对老薛的怠慢非常的不满,老薛苦着脸蹲在瓮边,纠结了半晌,张开嘴,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蓝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
干瘦的七旬老汉围着一个黑瓮面带柔情的唱着摇篮曲,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陆巡的脸扭曲着,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不过摇篮曲倒确实有点奇效,瓮中的尸蛆听着这粗粝的歌声,慢慢的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逼疯了...
老薛心翼翼的盖上瓮盖,瓮里又“咕咕”的叫了几声,好在叫过之后就没了声音,随后又继续响起“嗤嗤”的进食声...
老薛擦了把汗,苦着脸站起身,要想个别的办法安抚这群祖宗了。
就自己一个人还好,如果教孙子手艺的时候,这群祖宗突然闹起来...
老薛突然想起自己老爹唱摇篮曲的画面,脸上的肉抽了抽,下次试试别的法子吧!
回头看了看鼓鼓的铜盆,老薛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玉虫产卵,老爹将玉虫传给自己的时候,从未过玉虫的任何事情,多问一句就是一顿暴揍...
不过,虫卵孵化应该都差不多,温度高一点,然后再有点吃的,也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