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静宇目光落在马飞脸上,并不掩饰心头的不满。被县.委书.记这么瞪着,马飞多少有些不安起来,他问道:“肖书.记,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你自己觉得呢?”肖静宇反问了一句,然而不等县.委办主任马飞回答,她又质问了一句:“难道,咱们安县办事做决策,一贯如此吗?县.委书.记必须得征求县.长的意见?”
马飞心里振了下,肖书.记在意了,不高兴了!
马飞想起来,自己已经至少两次建议肖书.记要听县.长的意见。现在看来,肖书.记是真的在意了!马飞立即道:“肖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静宇反问了一句:“那你是什么意思?”
马飞深吸一口气,但不敢吐出来,幽幽地道:“肖书.记,我的意思是,会前充分沟通好,会上走起程序来会更加方便。”马飞以为自己这么说,肖静宇就会放过他。可肖静宇恰恰没有,继续盯着他道:“那么要是会前沟通不好,我是不是该听县.长的,就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这个……”马飞有些哑口无言。在他的脑袋里,几乎有个思维定式,那就是只要方县.长不同意,县.委想办什么事都不大可能。
可现在,肖书.记明显不想听这种说辞,马飞只能硬着头皮道:“肖书.记,您是县.委书.记,是一把手,统领全局,该不该做什么事,还是由您说了算。”
肖静宇这才缓缓点了下头,收回了锐利的目光,道:“马主任,你这句话,说得很好。所以,明天的常委会如期召开,第一,通知要下发,原则上常委们都不能请假;第二,也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问题。因为将天荒镇定为‘富丽乡村示范乡镇’的事情,我和方县.长还没有完全达成共识,明天上会讨论的时候,恐怕会引起某些常委思想上的混乱。所以,这会前的工作,就需要你去做了。”
“这会前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工作?
当了这么多年县.委办主任的马飞,自然知道是指什么。那就是代表县.委书.记,到各个常委那边去做思想工作,统一各个常委的思想,在会前就跟县.委书.记保持一致。
在一个县里也好,一个市里,乃至一个省里也好,要是一把手非常强势,这种工作几乎都不用做,每个常委自然会主动保持一致。可要是政府行政领导强势,那这种工作可能就会变得很经常。这种任务,本来也可以说是马飞的本职工作之一,可今天这个任务,让马飞很是为难。
假如他去做这个工作,方县.长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方县.长说不定就会找他。
肖静宇瞧出了马飞的犹豫,不怒自威地道:“马主任,这事你做起来,会不会很困难?”马飞立马摇头道:“不……不为难……肖书.记,你放心吧,我会尽力去做的。”肖静宇说:“那好,这个议题,明天就由农办提出来,你让农办主任杨华堂过来一下。时间很紧,抓紧去办吧。”
马飞从肖静宇办公室出来,心情沉重而混乱。他将桌子上尚温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将秘书科长叫了过来,让他赶紧去拟会议通知。然后,他又给农办主任杨华堂打电话,让他立刻到肖书.记办公室一趟。
这两项工作完成之后,马飞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名单。这份名单是新近调整好的县.委常委班子名单,名单第一位自然是新任县.委书.记肖静宇、名单第二位是县.委副书.记、县.长方也同,第三位是副书.记金坚强,第四位是常委、副县.长李桥、第五位是常委、政法委书.记张陶,第六位是常委、组织.部长常国梁……第十一位是常委、公.安局长马豪。
马飞是县.委办主任,但并没进常委班子,所以低人一筹。要他代替肖静宇去做这些常委的工作,让马飞很是头疼。头疼的原因,并非工作内容本身;头疼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利害关系。被方县.长知道后,怎么办?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肖书.记能在安县坚持多久?假如肖书.记几个月后因为水土不服被调走,方县.长上位。那么他这个为肖书.记鞍前马后的县.委办主任,将何去何从?
但要是他不按肖书.记的意思去办,万一肖书.记坚持下来了,那他又该怎么办?真的是难,不管什么情况,都是难,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
这么考虑好久之后,马飞想起了那句话,“在其位、谋其政”,他现在既然还是县.委办主任,那就得按照肖书.记的说法去办。到时候,方县.长问起,他可以推说,是肖书.记逼着他这么干的,他也没办法!这也总算是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于是,马飞等秘书科将通知书拟出来后,就立刻开始办文,又请肖书.记去签批,文件就通过oa系统下发了出去。
这时候,县农办主任杨华堂过来了,李海燕将杨华堂领进了肖书.记的办公室。肖书.记跟他谈了大约十分钟,杨华堂就从肖书.记的办公室出来,神情也不大好看。马飞立刻上前,把杨华堂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杨主任,到我办公室喝口茶。”
杨华堂似乎心里也颇有不安,想从马飞这里多得到一点消息,就道“太谢谢马主任了,刚才跟肖书.记聊了一会,正好有点口干舌燥了。”两人到了办公室,将门掩上,马飞给杨华堂泡了一杯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道:“杨主任,肖书.记让你汇报将天荒镇列为‘富丽乡村示范乡镇’的工作了吧?”
“是啊,”杨华堂将茶杯端到嘴边,发现还很烫口,重新放回了茶几,说:“肖书.记,这个事情有点突然了。事先都没有什么预兆。马主任,你知道方县.长那边是什么意思吗?他同意吗?”
马飞道:“说实话,方县.长那边恐怕不是特别赞同。”“啊?”杨华堂愣了下,“方县.长不同意?那拿到常委会上去讨论,岂不是自找没趣吗?很难通过的啊!”
杨华堂和马飞的担忧其实一样,曾经有过两次,前任县.委书.记把方县.长不太同意的议题提交讨论,结果方县.长一个眼神,其他常委都站在方县.长这边,那两个议题硬生生黄了。
马飞点头道:“杨主任,你说的对啊。可肖书.记新到,她不这么认为啊。”杨华堂摇摇头道:“哎,不撞南墙心不死啊。”
马飞也摇摇头看向了窗外。
马飞和杨华堂除了感慨之外,也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马飞身为县.委办主任、杨华堂身为县.委农委办主任,都是县.委这边的人,县.委书.记肖静宇的指令,他们也不可能不去办。
马飞送走杨华堂后,就开始去做有关常委的思想工作。县.长方也同这边,马飞自然是没去,否则便是自找没趣,被方也同数落一顿。
马飞去找了副书.记金坚强、政法委书.记张陶、组织.部长常国梁等等。常务副县.长李桥、公.安局长马豪那边他也没去,马飞非常清楚李桥和马豪都是方也同的嫡系,他去找他们非但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方也同知道他马飞所做的事情,而对他有想法。
做说客做了一圈回来,马飞心神俱疲,泡了一壶普洱,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喘着气。没想,普洱的茶汤还没凉下来,一个电话便飞进来了。马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县.长方也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