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海突然来了火气，说：“简直就是开玩笑。远程公司刚刚有了点起色，就这样不负责任。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接下天宇公司，远程公司离垮掉没多远了。”

“不会吧。”花可南的口气倒是轻松，说：“我相信，董事长考虑了这中间的关关节节。再说，市府都说话了，这就不是我们想不接就能躲得了的。”

“好大喜功。这就是好大喜功。”郑晓海把刚才还拿在手上的圆珠笔，丢到桌面上，身子向后靠到椅子背上。

其他的几个董事，面面相觑。

郑晓海今天的举动，有些反常。在这之前的几次董事会上，郑晓海几乎不发言。要是有发言，也只是敷衍几句，了事。

自从由董事长的位置挪到副董事长的位置上后，只要是开董事会，他就有那样一个态度，凡事，与他不相干。事不关己，自然也就是高高挂起了。

今天，郑晓海显然就像是吃错了药，对远程公司托管天宇公司的事，突然来了兴趣。只是，他要投反对票。

远峰看郑晓海这样子，就笑了笑，说：“老郑。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不想接这个事。可你想过没有，接下天宇公司，并不完全是个坏事。”

郑晓海冷笑了，问：“你说给我听听。这事，有什么好处？”

“郑晓海同志，注意说话的口气。你这是同谁在说话？”柏坚强看不下去，这就有了提醒。

郑晓海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反问：“你什么意思？董事会上，分官职大小吗？”

曹正刚也说了柏坚强。“老柏。这是在讨论，不是做决定。大家都可以谈自己的看法。”

达伟问：“董事长。你能不能把接了这个事的理由，说一说。我也不太明白，远程公司为什么要接天宇这么一个烂摊子。不要说远程公司的效益，也只是刚刚有一点起色。即使远程公司的效益到了牛逼不行的时候，也不应该接纳天宇公司。”

远峰说：“天宇公司是搞柴油机的。我们公司是给柴油机厂做配套的。接下来后，我们可以把开发的产品，先放到机子上做试验。换句话说，这就是送给我们一个试验基地。”

在座的，有几个人笑了。

显然，这种笑，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味道。

远峰也知道，他的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但不这样说，又能怎么样说。

他总不至于把自己盘算的另外一件事，说出来吧。

那个盘算，只是自己的一个猜测。即便猜测准确，也不敢在运作时，不发生大的变数。

理事会后，关于远程公司要托管天宇公司的事情，像刮起了一阵风，传开了。

“听说了吧。远程公司要托管天宇公司。这是干傻事呀。天宇公司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这样的公司，接下来，能派什么用场。”

“没有通过吧。听说，董事会上，八对一。全都反对远峰这样做。”

“不对吧。这事，听说是市里的意见。不是远程公司愿意不愿意的事。”

“好笑了吧。市里头，没权力管企业的事。”

“就是。远程公司困难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伸头来管我们。现在，看我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就来打主意。真想得美。我要是远峰，直接就给那帮老爷一个后背。你们爱咋的，咋的。反正，老子就是不管这个烂事。”

大家不仅仅议论。遇见远峰，几乎都要泼冷水。

“远总。托管天宇公司的事，不能做。”说这话的工人，神情很是严肃。

只是，他的思维没有跟上公司的节奏。这个时候，远峰已经不是总经理。可他还叫远峰“远总”。

远峰笑笑地问：“这事，为什么不能做。你说说见解。”

“这不是明摆着嘛。远程公司有油水可捞了呗。”

远峰问：“远程公司有什么油水好捞？”

“这个......反正吧。我们公司自己过好日子，就得了。不要管那么多闲事。天宇公司，他们有那么多人，应该可以自己想到办法。”

这边，对于托管天宇公司，远程公司里几乎都是反对的声音。

那边，天宇公司里的职工，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的反应，比远程公司里的人还要强烈。

只是，他们的声音，与远程公司所产生的拒绝和排斥，就是针锋相对。

天宇公司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厂区里，出现人群。

这是近年来，在厂区里出现最多的人数。

但眼下，还不是最多的人数。

一些得到消息的职工，有些，还有赶来的路上。

他们得到天宇公司被远程公司托管的消息，这就不淡定了。

“凭什么，就那个破远程，也敢托管我们。是的，我们在讨饭。远程比我们好不到哪去吧。他们不讨饭了，听说，也只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就是，远程公司凭什么托管我们。他们没这个资格。”

“人家是大厂。我们是小厂。没听说嘛，大鱼吃小鱼。”

“你脑子有病啊。这什么破比喻。”

天宇公司的在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解鹏，这时就坐在门卫室里。

解鹏很少在公司里。他四十多岁，已经在城里开有一家公司。听说，他个人的公司，效益不错。

现在的他，忙于自家公司的事，很少回到这里。除非有特殊情况。

今天，就是一个特殊情况。他来了。

对于解鹏来说，天宇公司虽然停产，但也只是属于自家的菜园子荒芜。

现在有人来打这个菜园子的主意，他不干了。

解鹏通过原先的一些手下，也只是把那几个人招在一起，喝了一餐酒。这就有了今天的统一行动。

他们鼓动了一些不明真相的职工，回到这里来，阻止远程公司的进入。

对于远程公司托管天宇公司的事，解鹏比其他人先知道。

因为机械局的工作组，找到了解鹏，通报了这件事。

至所以先要向解鹏通报，是他目前还是天宇公司的法人代表。

看着厂区里热闹的景象，解鹏又从身边的纸质提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拆开。

这已经是他拆开的第十七包香烟。

来的时候，他带来四条香烟和两斤奶油巧克力。

凡是回到公司里来的职工，进门，先要过门卫室。

今天，有专人登记。凡是来的人，听说，可以在下班后，领到伍拾元。

按说，天宇公司的账面上已经没了钱。

解鹏自己有啊。他先拿个人公司的资金垫上。只要天宇公司没有破产，欠着的钱，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