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鞭打快牛。”

华令虎只是笑。

远峰说：“我们市，有一家企业，现在的势头强劲。为什么不找他们？”

“远程是国企。”

“国企该死。”

“远峰。你这牢骚，大了。”

远峰这就苦起一张脸，说：“远程公司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啊，局长大人。”

“天宇也是国企。七百多职工，也要生活。”

“找市府啊。”

“市府不做企业。”

远峰盯着华令虎。

华令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丢到远峰身边的茶几上。

远峰抽出一支烟。

华令虎不抽烟。但他的抽屉里有香烟。

远峰把香烟丢茶几上。

华令虎说：“收进口袋吧。我不抽烟。这包香烟送你。”

远峰脸上这就有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华令虎问：“怎么啦。”

“你用一包香烟，就把我收买了？”

远峰跟着来时，心里嘀咕着，华令虎要与他商量什么事来。感情，就这两件事。一个是举报程颂的信，一个是关于天宇公司。

这两件事，没一件让远峰感觉轻松。

举报程颂，这个事，说起来，应该归纪检部门管吧。华令虎把这封信给过来，什么意思？

而天宇公司这个事，应该归市府解决，或者，机械局处理。那么一个烂摊子，就这么一句话，就撂给了他远峰。

这时候的远峰，感觉自己的脑袋立马就大起了一圈。

他不免要想，我是牛吗？

即便是牛，也不能这样鞭打快牛吧。

更何况，远程公司的这块田地，还有不少地方荒着，需要耕耘啊。

华令虎看出远峰的不悦，说：“不要有情绪。你是组织同志。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任劳任怨，是一名组织同志，应该具有的，也可以说成起码的一个常识。”

远峰看着华令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因为，此时的华令虎，肃然满脸。

“有什么话，你说吧。不要憋着。憋坏了身子，我可没法向你夫人交待。”华令虎的口气，是温和的。

远峰却很无奈，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华令虎不明白了。

远峰脸上立马变成了苦楚，说：“我怎么觉得，天宇公司走到了这一步，是我的错。”

听远峰用了这一说，华令虎也是扑哧一声，竟然乐了。

笑过之后，华令虎又扳着面孔，说：“我有说，天宇公司走到了这一步，是你的错吗？是你自己想背这个黑锅，怪不到我。”

远峰说：“华局。你知道的，远程公司这才有了丁点起色。再加上一个天宇公司，会把远程公司拖垮掉的。”

“有说，天宇公司这就和远程公司捆绑到一起了吗？我们只是让你想些办法，解决天宇公司的问题。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因为，你已经把远程公司带出了泥坑。”

“你的意思，能者多劳。”远峰这时的口气，就像个孩子，跟家长叫劲，练嘴皮子。

华令虎可不含糊，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对于你来说，就是能者多劳。”

“你们，还讲不讲理啊？”

“没办法。现在找不到比你还适合的人。原本，我想让你离开远程公司，直接过去，接天宇公司。可是呢，考虑到，远程公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掌舵。可不能扶起天宇，远程又跌倒了。”

远峰用了惊呆的眼神，看向华令虎。

华令虎又说：“不过。我想，你已经在远程公司物色能挑重担的人。”

“......”远峰的嘴巴张了张。

华令虎说：“远峰同志。你的境界，应该高一些。站的高度，应该再高一些。你要是能够把天宇公司也带出泥坑，我想，我这个局长位置，应该有人来接了。”

“华局。不带这样封官许愿的。我可没这么大的官瘾。”

“你是说我官瘾大吗？”

“我没有说。也不敢说。”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换个话题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这时，华令虎脸上，起了一种类似于哄孩子的笑容。

“那就吃煲仔饭吧。这趟出去，还没吃到过像样的饭菜。”

华令虎可是乐了。一个煲仔饭，在远峰眼里，成了像样的饭菜。

“你那些手下，就这样对公司的一把手？我听田主任说了，你去检查销售市场。那些销售员，还不弄些好吃的招待你。我听说，北方有不少美食。”

“华局。你真是当官的不知道百姓苦啊。那些销售员，其实，生活很艰苦的。你不知道，他们晚上，吃的就是菜泡饭。”

“哦。”

“他们在外面跑业务，到饿了时，就随便弄点什么对付了。”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给他们的出差补贴太少。销售提成，可能也不高吧？”

“关于这个。也是我这趟出去，回来后要考虑的一个大问题。”

“行。走吧。我请你去吃煲仔饭。”

“我只是随口一说，华局，你真的只请我吃这个？”

“我手上，没有几个招待费。请你吃这个，还是我自己掏腰包呢。”

“那，我请你吧。”

“拉倒吧。你请我？去到远程公司，你倒是请了我，吃食堂。”

“这个......”

“不要紧张。我没有批评你。你们现在刚刚好转，我不会在乎你给我吃什么。我要看到的，就是远程公司已经不是昨天，而是今天和明天。”

“在华局手下做事，心里就是舒服。”

“你这意思，天宇公司的事，你接手？”

远峰这时，真的像个孩子，手在脑袋瓜上挠了挠，问：“去接可以，我能讨价还价吗？”

“这个嘛......到时，再说吧。”

远峰骑了一辆自行车，去到天宇公司。

没办法啦。华令虎这是给了硬任务。不接不好。不说大道理，就凭之前，华令虎对远峰刮目相看，那样帮着。现在，远峰想不接天宇公司这个烂摊子，不行啊。

大道理上说，组织给的任务。小道理上，人情大如天啊。

天宇公司的门卫室如同虚设，里面几个人在打牌。

远峰从大门口进去，没有人过问。远峰进去后，有类似于到了荒凉的地方。车辆行走的两边，已经冒出一些杂草，因为季节的关系，已经枯萎。

生产区内，垃圾随处可见。显然，有很长时间没有打扫。

骑着车，转了一圈，包括拐角处。所有的门，都挂着大锁，有些锁具上已经锈蚀。

远峰来到厂区大门口的独幢小楼前。

停了自行车，上楼去。

楼上有两间办公室有人。人少的这一间，在抽烟喝茶聊天。另一间办公室里，有六个人，也是打牌，其中两个人观看。

这些人，应该是公司的留守人员。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远峰是陌生面孔，却没有人问他来做什么。

远峰一声叹息。

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原本吃惯了大锅饭的一些国企，有些，适应了市场，有些，不适应。

这就同一群人，有的天资过人，适应社会的能力天生就很强。有的，就是那种得过且过的。在市场考验下，人的生存能力好坏，这就有了很大的区别。

天宇公司属于不适应市场的企业。

市府对这些企业，已经完全放手，不再是当婆婆，什么都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