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板说：“远总。我们起身吧。”

远峰也就起身，却说：“我来请客吧。请你们，感受远程公司食堂的伙食。”

宁老板说：“远总。江老板可是诚意来请你的。”

远峰说：“我也是诚意留二位。可以在家中吃饭。只是，你们来得突然，我这没有准备。”

宁老板想说什么，被江老板触碰了胳膊后，也就放弃了要说的话。因为，他确实已经在城里的一家酒店预定了包厢。他想提醒远峰，酒店已经预定好了。

既然江老板要遂远峰的意，宁老板只好拿出手机，给那家酒店吧台打电话，取消预约。

宁老板在门口打这个电话时，远峰跟妻子张晓芸说了几句话。他说的声音，很小，门外的人想听也听不清楚。

远峰带着两个人来到食堂。

虽然是星期天。远程公司的食堂，正常开放。这是多年形成的。星期天，有些家庭，不在家中做饭。还有，这么多的单身职工，需要吃饭。

食堂的炊事员，没有星期日，只有轮班休息。

宁老板以为远峰带他俩过来，是要进包间的。

对于本地的一些企业，宁老板知道，食堂里有几个小包间，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

让宁老板大跌眼镜的是，远峰竟然带他们在食堂大厅找了一张桌面坐下。台面上有标识，显然是给他们留的。

星期天，在食堂吃饭的人，比平时要少。正常上班时间，家住在城里的人，中午就在食堂就餐。还有，远程公司的单身职工，有些在星期天进了城，逛街，买东西，甚至约会。

远峰刚才已经给食堂打了电话，告诉要三个人的饭菜。招待外来的客人，食堂按公司要求，有统一的配菜，三菜一汤。

还有，就是要空出一张台面，上面放上“来客”字样。

他们三个人在有标识的台面前坐下后，食堂的炊事员送来三份饭菜，用的是那种不锈铁做的餐盘。

远峰说：“两位，可能要见笑了。即便是我们机械局的华局长来到这里，或者张鹏来到这里，也是这样的招待。”

这个解释，是必须的。

远峰如果不做这样的解释，这两个人会产生误解。

有了这个解释，他们可以核实，最简单的，是向来过这里的领导或者客人打探一下。

这就是一视同仁。

“这个好。这个好。”江老板说：“早年间，我曾经想过，能不能吃上这样的饭菜。”

宁老板有些没有听明白的样子，看向江老板。

虽然，他俩是亲戚，也知道彼此的一些过去，但还是有一些事情，可能不清楚。

江老板说：“那个时候，我是农民。曾经很是羡慕城里人。我曾经想，要是哪一天，我能当上工人，就好了。”

曾经想吃上这样的饭菜，是这样的一个背景情况下。宁老板似乎也有这样的记忆，频频点头。

远峰说：“江老板的生意做到这样的规模，现在，看不上这样的饭菜了吧。”

“远总。这个，你说错了。我这个人，其实，最好相处。我对吃，没有特别的要求。其实，不仅仅我是这样。有个大老板，人家可是华人首富。他在公司的中午饭，是家中带去的。”

宁老板说：“那是他更相信自己家里做出的饭菜吧。”

“那也不是。你想想啊，他有那么多的财富，完全可以每天去酒店吃吧。公司来客人，他几乎就不出席，基本上由副总们作陪。他在办公室里吃带去的饭菜。”

“那是为什么？”宁老板不理解，甚至用了刮目相看的眼神看了这个亲戚。

在宁老板看来，江老板竟然知道这么多。他可是不知道啊。

什么华人首富，有客人到，不陪客，让副总们去，自己在办公室吃自带的饭菜。这，可能吗？

这不会是随口编的吧。可以他对江老板的了解，这个亲戚，不是随便说事的人。

远峰插了一句，“他这是自律。”

江老板说：“自律。是的。他特别严以律己。”

对于江老板能够说出这些，还有这样的见解，远峰可是要另眼相待了。

离开食堂时，远峰往家中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吃完了饭，这就离开食堂。

江老板和宁老板听到远峰打出的这个电话，就相互对视了。两个人眼中的意思明显，远峰惧内。每个时间点上，都要向夫人报告。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有用的信号。

三个人说着话，往前走时，那边有一个人朝这边招手，并说：“远总。你家有橄榄头簧吧？借我用一下。我家下水道有些堵。”

“行啊。我这会送客人走。等会，你过去取。”

江老板似乎发现了什么，这就有问：“远总。那个人，在远程公司，做什么的？”

“公司的技术工人。”

“哦。只是一个工人。我以为是管理层的。”江老板说着，回头看了刚才跟远峰打招呼的人。

这虽然是普通的一个招呼，却让江老板看见工人们和远峰的关系，有些特别。

也是，私营企业老板与工人们的关系，很难做到这一点。

这，或许是企业性质决定，或许不是。

人与人之间，间隔的，可能就是利益带来的，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

这层关系，抑或就如一张纸，一张纱，却厚实到拒绝对方。

一行三人，来到远峰家楼下。

到了小车前。

车是宁老板开来的。

张晓芸已经在这台小车旁站着。

宁老板看见张晓芸身边放着两只纸袋。这是他刚才提进远峰家门的。

“这......远总。你太见外了吧？”宁老板感觉脸面上有些不自在。

远峰说：“我既然请两位去食堂吃饭，就没有见外。如果见外，我可以不留两位吃饭。”

看着两个人上了车。

车子启动，远峰举手示意，一路平安。

宁老板开车时，看着倒车镜里远峰的身影，对江老板说：“远峰这个人，不好对付。”

江老板爪起眉头，没有接话。

华令虎电话远峰，速到机械局。

远峰到了后，问：“这是又要去见哪一位？”

“你说呢？”

“是不是张副市叫我？”

华令虎摇头。他是觉得远峰的直觉，也太厉害了吧。

“就不能是我叫你吗？”华令虎笑笑地，把在批的文件夹合上，站起来。

远峰也就笑了，说：“华局有事，如果不大，会在电话里说了。如果大，不会这样急。我那边可是在现场解决问题呢。华局叫我的口气，立马就过来。显然是上面有人叫我。”

“你呀，你呀。好好干。我这个位置，早晚得让你来坐了。”

“华局。你这是折杀我了。我哪有这个能力。”

“行了。不要耍嘴巴皮了。赶紧吧。我们去张副市那。他在等着我俩。”

两个人一道去见主管工业的市领导张鹏。

张鹏见两个人来到，没有废话，直接说事。

“叫你们来，就是关于远程公司转产的事。我让人查了资料，摩托车这个项目，大有搞头。远程公司现在半死不活，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转产。”

远峰问：“领导。我能不能说几句？”

“我有让你当小媳妇了吗？”张鹏把身子靠进椅子中，面对着面前的两个人。

华令虎和远峰坐在沙发里。

远峰说：“转产，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领导也知道的，这不是几天几个星期就可以完成。这涉及到全新的转变。包括技术工人的培养。”

张鹏问：“当兵的用枪，会用一种，其它的也要教吗？”

远峰说：“转产，是以前用枪的兵，改成用炮。”

华令虎在一边摇头，这个远峰，也太敢说了。就不怕张副市直接叫你下岗。换一个企业的领导，张副市有这个权力。至于程序上，只是到时补一个，开个职工代表大会，就是了。

“换炮？”张鹏点头，说：“也是。你们之前生产的是柴油机配件，现在做摩托车，而且，听江老板的计划，是整车项目放到远程，这个，确实，是换炮。远峰，你认为，转产，最长要多少时间？”

“起码要一年。这还是最快的速度。”

“就不能再快些吗？江老板说他可以派人过来，全程辅导。”

“这不是辅导的事。涉及到所有的设备做调整，工艺流程要做全部调整。”

“行。我听明白了。到时，你们同扬帆公司面谈。在这方面，你们是行家里手。我只能是个媒人，帮你们拉一拉红线。”

远峰很想说，领导，你这是拉郎配。

终归，远峰没敢说。他能说的是另外一番话。

“领导。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远程公司，同扬帆公司自由恋爱，还是父母之命？”

张鹏反问：“我行父母之命，你会听吗？”

远峰也就笑着，说：“我这个孩子，有叛逆性格。”

华令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手点了远峰，有了提醒，“注意自己的身份。”

张鹏却说：“没事。对喜欢的孩子，还是要给些特权的。”

“谢谢。谢谢。我代表远程公司感谢领导的宽宏大量。”

张鹏说：“我给的宽宏大量，是有前提的。四五千人的生活，他们身后拖家带口。你身为公司的一家之主，要操持好，不要让这些人过苦日子。”

远峰笑着，说：“如果不是这样想，我上次出去打工，华局叫我，也不会回来。”

张鹏问：“你是不是组织同志？”

“是。”

“那不就结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然是组织同志，就要听从组织召唤。”

远峰用了申请的口气，“领导。能不能给我一年时间？不用转产，我就可以让远程公司重生。”

张鹏问：“给一年时间，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远程公司四五千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