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远峰出任远程公司总经理，可以说是华令虎的一步棋。

他接任机械局局长，有几家企业是重点关注对象。远程公司是其中之一。

在他当某县县长时，就听说过远程公司。

远程公司，规划在市里重点骨干企业名单中。当然，这个名单，是以前生产经营十分红火的年份，排列出来的。

现在，这家企业，有点类似于扶不起来的阿斗。

民主选举远峰出任总经理，华令虎认为自己遵循了民意。

只有本企业的员工，最清楚，谁能把这个企业带向新生。

不是市里的领导。

也不是主管局。

最有眼光，最有发言权的，当属远程公司的员工。

华令虎到了机械局后，也就知道，有不少封举报信，来自远程公司的员工。也有纪检机构转来的举报信。

纪检机构曾经有意向，要查一查这个企业的问题。

华令虎把这个事拦住了。

他有考虑，远程公司现在需要的，是稳定、稳定才是第一。先稳住阵脚，把生产经营搞上去，让四五千人有活儿干，后面跟着的一家子人有饭吃。

在这之后，才是查问题。

如果在远程公司生产经营没有起色时，查问题，就会加重人心惶惶。

先查问题，绝不是上策。

市府新任领导，支持了华令虎的思路。

程颂说：“我认为呵，远峰走出这一步，是郑晓海使的坏。”

“哦。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颂说了郑晓海盘点的事。这是一个有谋划的如意算盘。远峰对这一次的盘点，有看法。

他告诉华令虎，郑晓海做了这样的动作时，远峰跟他说过这个事。远峰认为，这样的盘点，不合时宜，结果会涣散人心。

“远峰对你说了这个事？”华令虎对程颂的这一说法，表示怀疑。

程颂说：“确实。你不信的话，等到看见远峰，你可以当面问一问。”

既然远峰把郑晓海做的这次盘点，当一个事，对程颂说，看来，郑晓海的盘点，可能就不那么简单了。

以华令虎对远峰的了解，已经从远程公司出来，自己弄出一个摊子，却还对远程的盘点有意见，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华令虎问：“那，以你的意见......”

程颂说：“把远峰叫回来。远程公司，不能没有他。”

华令虎脸上笑笑地。他侧脸看了程颂。

以对远程公司近况的了解，远峰这个总经理，当得可是够累的。而让远峰累的人，应该是程颂。

现在，程颂居然来帮远峰说好话。

华令虎一时难解这中间的题。他的感叹是：远程公司的人事关系，真够复杂的。

华令虎来到远程公司。

他问了郑晓海的办公室。被问的人正巧是两办主任田凡。

田凡说：“我去叫董事长。”

“不要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间办公室，我自己过去。”

在田凡的指向处，华令虎推开郑晓海的办公室。

当华令虎推开这间办公室门时，办公室里虽然有烟味，但凉爽如春，与外面的热浪，形成不小的反差。

郑晓海这时的姿势不雅。他身子靠在高背老板椅子中，双脚居然架在桌面上。

他的脸面向上，看天花板。

这张桌面，最新款，桌面可以当镜子。

华令虎这就看见，郑晓海有四条腿。

看见华令虎突然到来，郑晓海大惊失色。

“华、局长，你，你怎么来了？”郑晓海赶紧把腿放到下面，站起来。

华令虎的脸色极不好看，反问：“需要预约，需要通报吗？”

“啊。不。”

“难怪刚才问你办公室时，有人说，要过来通报。好大的派头。”

这时，郑晓海的腰身像只大虾，身子向前倾，幅度不小。

华令虎唬着个脸，坐下，说：“远程公司没有起色，也就难怪了。上梁不正，这个企业，也只能这样了。”

“我刚刚去下面车间，才回来。腿有些酸。”郑晓海给自己找来理由。

华令虎问：“是不是身体出了状况。如果出了状况，赶紧去看医生。作为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身体应该健康。要不然，怎么带领这四五千人向前进。”

“......”郑晓海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头了。

华令虎说：“不要站着啦。哦。先把空调关了。这里外的温差太大。我可不想感冒。”

郑晓海去关了空调。

华令虎又下了指令，“把门和窗户也打开吧。这里的烟味，太重了。”

郑晓海说：“我们去小会议室吧。”

“没必要吧。就在这里。”

郑晓海只好去把门窗打开，这才往华令虎边上的沙发上坐下。

华令虎说：“我来找远峰的。怎么没有见到人？”

来找远峰？郑晓海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他以为华局长是来找他的。感情，是找远峰。看来，这位局长，对远峰是情有独钟啊。

“远峰已经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什么意思？”

“听说，他出去打工去了。”

“去了哪？”

“不知道去向。”

华令虎这才把脸抹过来，盯着郑晓海看。

“你是不是远程公司的董事长？你下面的人，尤其是你的一个搭档，去了哪，你居然说不知道。”

郑晓海感觉身上在冒汗。

“你到底知不知道远峰去了哪？去做什么？”

“听说，出去打工。”郑晓海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咧嘴。

“打工？”华令虎突然哈哈大笑，说：“四五千人大公司的总经理，竟然出去打工。”

郑晓海被华令虎的这个笑，闹懵了。总经理就不能出去打工吗？

华令虎问：“为什么要出去打工？出了什么事？”

郑晓海告诉了那起事故。他描述了这起事故，给远程公司带来的负面景影响。话里话外的意思，远峰是这起事故的始作俑者。

其实，远程公司发生的事故，华令虎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故，肯定要上报。

“这与远峰有什么关系？”

郑晓海可是要郁闷了。他说了半天，把责任往远峰身上推，华令虎却没有听明白。

既然华令虎没有听明白，郑晓海只好再描述那时的现场。甚至，还描述了伤者家人来闹事，他郑晓海是如何才平息了这件事。

华令虎说：“这件事上，远峰是有责任，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吧。”

郑晓海说了医药费两家公司平摊的事。

华令虎嘿嘿了。远峰自组一家新公司，华令虎是知道的。曾经把远峰叫到局里去谈话。

当时，华令虎就看出，远峰是另有打算。也就不想过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企业里的事情，管多了，不好。企业里的事情，让企业自己解决。

现在，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出来管了。

“简直是一个笑话。”华令虎说了这话，带出一个摇头。

郑晓海只坐了沙发的一个边沿，身子向华令虎这边侧着。他很想骂自己没出息，怎么会有这样的坐姿。从来就没有过的。

他下意识地动了身子，想往后坐。可是，身子却沉重般，没能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