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一明白了。佟程远这趟过来，没打算空手回去。

站在窗户前回放刘定一这个故事的远峰，把手上已经剩下的烟头丢进烟灰缸里。

远峰给刘定一算了一笔账。刘定一说损失了近千万元。

应该没那么多吧。充其量，也不过五六百万元。明显是夸大了。

为什么要这样来夸大。

卖惨吗？

没必要吧。

这让远峰又想起第一天见到刘定一时的一个场景。

饭桌上，有一道菜，有人问了，这是个什么菜。切的丝不是丝，块不是块。

可能是星级酒店吧，平常的菜，也要弄出一些噱头。

有人猜，可能是什么藤类的。

有人说是豆角。

刘定一却貌似见多识广，说是苦瓜。

远峰当时好奇了。他吃过苦瓜，应该不是吧。吃到嘴里，没有苦瓜的味道。

可刘定一却坚持说是苦瓜。

这个探讨，因为其它话题，丢到一边去了。

远峰却在去卫生间时，问了传菜员。传菜员告诉，那就是普通的豆角切成的，稍不注意，有可能被误认为是苦瓜。

得着了这个答案，远峰笑笑了。

现在，联想到刘定一说的故事，远峰对这个人，有了进一步的判断。陈家满用这样的一个人，风险极大。

要不要提醒陈家满。远峰在犹豫。

但刘定一说的故事，给了远峰另外的启发。

远峰所得到的，最有印象的是刘定一说的那句话，跟错了人。要跟，就跟大的方向。

对于刘定一的这个观点，远峰认可。这，应该是刘定一生意失败后唯一的收获。可惜，这样的收获，似乎派不上多大用场了。

但这一观点，对远峰却有用。

远峰约刘定一喝酒的这天，远程公司发生了一件事。

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张原，把辞职报告交给了郑晓海。辞职的理由，销售压力太大。四五千人就等销售回笼发工资。销售员们在外面遭人冷眼，要账就像是讨饭。就这样，还经常被远程公司的人骂。

张原回想来到远程的这两三年，做得很累。

销售，这不是他喜欢的工作。当时分配他到远程公司，只是服从。他以为到远程公司只是做做行政后勤什么的，没想到，让他管销售。

在远峰接任之前，他就有辞职的想法。

民主选举，远峰出任总经理，张原有看见希望的感觉。

事实上，他的企盼还就对了。在程颂去疗养院的几个月里，远峰把远程公司打理得换了一副面貌。

张原看见了希望，也就把辞职的想法压下了。

现在，远峰已经离开远程公司。

这个公司，在郑晓海的管理下，张原也只能嘿嘿了。

毕竟，有过两三年的合作，张原对郑晓海这个人，有所了解。

看着眼前的辞职报告，郑晓海对张原有挽留。

“张副总。你做得很好啊。”

“销售成绩太差。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主管销售的副总。”

“销售业绩不好，这个，不能怪到你。”

“程颂在的时候，经常拿我是问。有时候，批评的话，能让我钻桌肚。”

郑晓海说：“程颂批评你的那些话，我很不赞成。不能好事全是花大姐，不好的事，就赖到秃丫头身上。这不公平。”

“谢谢你给了我一句公道话。”

“留下来吧。远程公司，不能没有你。”

张原说：“能当销售副总的人，多了去。梁家才就能顶上来。他当市场部长，也有不少年了。”

郑晓海说：“梁部长快要退休了，不适合。如果参照市府机关的一套做法，他到了杠子，不能再升了。”

张原却笑了。远程公司只是一家企业，怎么弄得像官场似的。

这个时候，郑晓海不想让张原离开。因为，销售这一块，得有人来做。何况，张原这个副总经理，不会坏人的事。

想比较远峰，张原是个好说话的人。尤其是程颂为盘点的事，到这间办公室来发怒后。

因为，事后有人告诉，远峰对程颂说了什么，才导致前任董事长大发雷霆。

将远峰外出打工的事告诉程颂的，是花可南。

花可南说这件事，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老领导。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

程颂正在品茶。他放下茶杯，问：“什么事，好玩。到你花总的嘴里，好玩，可不是一般的好玩吧。”

花可南就把远峰外出打工的事说了。

以花可南的意思，远峰可是出息了，放下好好的事不做。换句话说，d品开发遇到了瓶颈，做不下去了，只好外出打工。

说是打工还债，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躲避吧，躲避自己的难堪。

远程公司发生一起事故的事，程颂听说了。至于d品开发，喊了有两年了。那是老黄历，可以不看。

远程公司这么多年，还没有发生过这样严重的事故。程颂已经不是远程公司的董事长，也就没有必要操这个心。

但他知道，出了事故，是件很让人头痛的事。

对于伤者，是痛苦的。

对于伤者的家人，也是痛苦。

对于企业来说，是如何支付昂贵的医药费用，还有，就是对伤者家属的安抚。

好在，程颂已经退出远程公司的管理。用不着他来操这份心了。

对于远峰个人出伤者医药费的事，远程公司传开了，程颂也就知道了。

现在，花可南说好玩的事，却是远峰外出打工来偿还借的医药费。程颂没有觉得这事好玩，但摇头了。

这事，要是放在他程颂身上，绝对不会这样来做。

凭什么，要个人来支付这些费用。

如果，这个公司属于私营的，那是义不容辞。应该支付，而且，必须支付。

可伤者是远程公司的人，目前的企业性质，还不是私有化。

花可南说了远峰的事后，看程颂的反应呢。

程颂起身，来回踱起了京剧中有的台步。

花可南注视着程颂，目光跟随。

程颂的表情渐渐地凝重起来。

这可是让花可南没有想到的表情。前任董事长，这是怎么啦？

“欺人太甚。”程颂跺脚，声音大到吓了花可南一跳。

程颂意识到自己这时的情绪过头了，摇头，到座位上坐下。

“远峰这个人，怎么说呢。我呢，不喜欢他。但不排斥我对他的身上的一些特质，表示欣赏。他身上的正义感，让我欣赏。”说到这，程颂叹了一口气。

可能吧，程颂感觉到自己，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特质。

花可南觉得程颂说的话，与所做的，有些矛盾。

程颂说：“远峰离开，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花可南越发不懂了。

程颂说：“远峰在这里，多多少少，能够牵制郑晓海一些。如果远峰离开，就靠你一个人，怕是制约不了郑晓海。”

“......”花可南的嘴巴动了动，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有说出来。或者，他是不好说，怕说了程颂不高兴。

程颂又说：“你可能不高兴，认为我小看了你。不是，恰恰是，你有力量。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需要盟友。借用远峰的部分力量，会保存你的一部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