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她彻底成了漂浮在大海中央的一叶浮萍，完全的任人宰割。

那种感觉，她这一辈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后来是挨家挨户地寻找劳动力，逢下雨的时候跟众人走散了，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跌落在山头，又找不到个避雨的，最后晕倒在山洞里。

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她迷迷糊糊的想起的，不是爸爸妈妈，不是顾正陈希，是齐楠安。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怕是爱上他了。

不过，好在来不及细想，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时隔八年，姜伊始终觉得，自己的命可真是大，若不是那会儿丁浩将她给捞了回去，好生照料了半个月，可能她一条命也就没了。

半个月之后醒来，看到的是身边的丁浩，梦中的齐楠安如烟般散去，她就知道，自己该跟这个男孩子做个了断了。

她的人生连自己都负责不了，更别说跟他在一起相依为命。两个不相配的人唯一能在一起的理由是足够强大，而他们都渺小如扁舟，有什么自信能够一起抵抗生活的风雨，以及旁人异样的眼光呢？

更何况，丁浩救了她的命啊。

“想什么啊？”丁芸轻啜眼前的红酒。

姜伊摇摇头：“没什么。”

酒吧灯红酒绿，男男女女都戴着不同面具，也不知道那一幅幅精致面孔下藏着的是什么模样。

“没什么你这幅心情啊。”丁芸调侃。

姜伊笑了：“我们认识八年了吧。”

丁芸想了想，肯定地点头：“嗯，八年。”

她们俩的结识，正得追溯到八年前的那次出差。

醒来后，劳务对接工作也进行地差不多了，丁浩拍拍胸说一切交给他，让她别担心。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齐楠安的姜伊心乱如麻，一边惊惧她头一次情窦初开竟然是对一名小男孩，一边是感动丁浩的付出。

之后很多次，她都产生过想离婚的想法，可想到那时候丁浩的所作所为，她都按捺了下去。

不管如何，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这点够她一次次退让了。

当然，前提是不出轨的话，毕竟为救命恩人的心上人退位让贤她倒也不介意。

正因为这份感谢，在丁浩提出追求她的时候，想要迅速忘掉对齐楠安的喜欢的她迅速答应了。

总归也是要找个借口离开齐楠安的，好在有丁浩主动送上门，否则她真的狠心不下。

那是一个大雨天，她还记得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拖着大包小包，就这般撞见了跟丁浩在门口分别的她。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她一跳，但她还来不及问，他便开口了，置身汪洋想抓住一片救命稻草般的绝望：“你，在干什么？”

姜伊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冷冰冰回复他的声音。

她说：“你没看见吗？我在跟我老公约会。”

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这样。

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委婉一些。

他的眼神，她想，或许她一直到七老八十，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都要心脏抽痛。

那是失去所有的孤立无援，那是被世界遗弃的痛苦无助，那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要不忍的卑微。

那一刻的她，大约是用上了她这一生所有积攒的狠心。

她让他别打扰她，她让他离开她的生活，她说丈夫介意他住在楼下，将他赶出了自己的世界。

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未见过。

之后就是跟丁浩领证结婚，然后离开了这座老房子。其实明明可以不买房的，直接住在这里就好，婚后买房是个用脚趾头想想都会亏本的生意，精明如姜伊最是明白不过。但是，她不想丁浩住在这里。

这里有曾经的记忆，有他的气息，有他们唯一的交集。

那时候的她当然不会承认，想都未想，是八年后同他的重逢才让她一点点想起八年间刻意忘却的真心。

否则啊，要她如何过那平淡如水又腌臜难堪的婚后生活。

“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不爱我哥。”丁芸一副了然的表情，“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

姜伊也记得，那时候丁芸跟母亲决裂了，因为母亲逼着还在念大学的她跟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相亲，丁芸不同意，母亲便将她骗回来，然后同那个男人关在一个房间内。

那可是亲生母亲啊。

那男人以为得了许可，便不避讳地对丁芸动手动脚，好在窗户没关牢，楼层又不高，丁芸直接破窗跳了出去，逃走了。

直到跑到拐角，还听到母亲在楼上大叫：“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呵，不认就不认吧，这种妈谁要谁拿去。

丁芸是高估了她妈的脸皮子，见她后面一路发展地好，又巴巴着贴上来，好像那时候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能，在她眼里确实是没什么事，还觉得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她这个做女儿的应该感恩戴德。

丁芸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刚想叫下一杯的时候被姜伊阻止了。

“别喝了。”

丁芸伸手勾上姜伊的肩膀：“你啊，真好……”

好到刚刚成为嫂子的她偷偷塞钱给她这个小姨子，这才有了她念研究生的资本，连带着有了之后的康庄大道。

否则啊，她的人生还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步。

“我好是吧？”姜伊没拒绝她的亲热姿态，开口便是陷阱，“那有个事儿，帮个忙呗。”

丁芸豪气地挥手：“帮帮帮，你说什么都帮。”

姜伊于是说出此行的目的。

公司从业资格下来了，但是原先打算好的猎头行业却让她有所动摇，一来她没有雄厚的实力做好这件事情，二来这个行业太过常见，现在也趋向于饱和状态，瓜分市场分一杯羹的可能性不大，做起来算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行当。

得益于先前佘长明那件事，外加了解现在整个市场行情，姜伊发现实体萎缩，整个市场的就业也进入一种“慢”心态，多年前年轻人鄙视的体制内竟然难得成了香馍馍，更触目惊心的是，在应届毕业生节节升高的情况下，就业率竟然一年比一年低。在这个过程中，有人选择执着体制内，有人选择学历深造，就是不急于投身就业市场。

可想，当前社会进入到一个转型期。

这个阶段，搭建好平台的不确定性太大，因为供求双方的方向时刻在改变，桥梁的方向也得修葺，可这个修葺的成本太高，一不小心就是伤筋动骨。

十年多的工作经历，姜伊也深刻地清楚，这个行当不好干，尤其是涉及人的，各种纠纷频出。就业的本质是人，工作的重点是能力，而提高人的能力，才是就业工作永恒不破的话题。

林当当的课程极大地启发了她，后续几人又研究了当下的网络文化，发现实体行业有平台电子化的趋势，直播带货、网红文化的崛起，极大冲击了线下平台，姜伊生出想将创业方向完全转向线上的想法。

当然，这条路任重道远，是绝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第一步大概就是，打出名声。

“宣传啊……”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丁芸有些迟疑。

他们杂志社是传统期刊，来宣传姜伊这种线上课程，总归有些不合适，更别说还有一个定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