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单纯觉得抱歉。”丁芸摊手。

如果不是因为她，肖青后面那一系列连锁反应也不会发生。人不可能因为做了一件好事，就抹灭了犯过的错。虽然丁芸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到底给人惹麻烦了。不欠别人，是她从小就学到第一件事。

“那……那个采访？”

“那个啊，我想了下，等你这个广告刊登了，我就接。”丁芸笑，“总归双赢。”

其实是三赢，还有一个她。

姜伊知道丁芸是为了她的广告，否则以她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可能出尔反尔。她做事问心无愧，若是做了说道歉，那也绝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有值得她低头的人。

“谢谢。”姜伊诚心道。

“嗨，这有啥可谢的。”姜伊故作轻松。

挂了电话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有心事的模样，身边倒水的小助理关切地问“怎么了”，丁芸摇摇头。

也没有怎么了，就是在想，肖青那里怎么办。

久在情场，她自然看得出来肖青对她的态度不同以前，可这种态度并不是她乐意看到的。她的原则是，肉体的事不叫事，可灵魂必须无所牵制。

她不想跟任何人扯上感情方面的关系。

算了，结束这次采访，就恢复到点头之交方面的关系吧，丁芸如是想。

“我们这次需要五十名cpa，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给。”大通审计的董事长每次都是亲自对接她们公司，可见重视。

姜伊自然不敢掉链子，跟丁芸商讨了一下她们杂志社的宣传效果，给了个大概时间。

那边也很好说话，没多交代什么便挂了电话，临了想起什么，似是闲话：“齐总好像最近身体不好，您知道，是怎么了吗？”

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姜伊稳了稳心神：“不大清楚呢。”

那头有些失落地挂了电话。

姜伊沉默良久，直到门口传来吵架声才被惊扰，出去一看，居然是一个眼熟的hr。

“我们公司现在摊上这事儿，你们要为此负责任。”hr生气地指着陈希。

多年的工作经历，陈希早就练出来了，才不怕那些不讲理的人，掐腰朝着hr反唇相讥：“负什么责啊，我给你搭建平台找对象，你现在跟你对象闹纠纷，找我这个红娘干什么？”

颇绿茶地跟林当当一唱一和：“哎吆喂，我好冤哦。”

一边正在给小姑娘做职业辅导的林当当配合地默契无间：“是哦，我们太惨了啊。”

hr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士，被气的脸都变色了，见着姜伊过来想拉着她主持公道，才发现姜伊居然是这帮“小土匪”的头子，顿时警惕有加。

“怎么了？”姜伊问。

hr见她态度还可以，没有那两个小的那么不讲理，这才讲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佘长明，你还记得吗？”

佘长明？

陈希抱着胳膊嗑瓜子，一副流氓相：“就那个最后一个求职者。”

“她说跟他们闹纠纷了。”另一个流氓补充。

佘长明，四十多岁，外地人，有个女儿在南京上高三，据说成绩特别优异，他便跟到了南京陪读。据他说，自己有神经方面的疾病，而他的妻子因为嫌弃他跟他离婚了。离婚后，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过的十分不容易。此番，为了女儿学业以及减轻生活负担，他想找个好工作，奈何年龄以及身体问题，一直无果，这才求上了她们。

陈希感动地稀里哗啦的，哭嚷着父爱伟大，费尽心力帮他找工作，可原先看起来可怜到随便施舍个什么都能感激涕零的佘长明在找工作这事上居然尤其刻薄，公司太好的不要，离女儿太远的不要，给陈希折腾地厉害，好在最后终于对接到一家，成功让他入了职。

那一家，便是眼前这位了。

“这个佘长明，来了我们公司就要走。”hr义愤填膺。

“那你们公司不好呗。”陈希拆台。

不少职工去了新公司觉得不适合自身情况或者不符合职业规划，走也是常有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姜伊不觉得这事儿可以兴师动众到来他们这里算账的。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果然，hr瞪了陈希一眼，继续道：“可是，他投诉我们了。”

“投诉？”三人异口同声。

“对。”hr解释，“投诉我们不给缴纳社保，不符合国家规定，要跟我们上法庭，给赔偿金。”

姜伊愣了愣，看向陈希：“你当时是怎么跟他谈的？”

陈希想了想，脸“刷”地一下白了。

“我……”

姜伊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当时可能根本就忘了跟他提这些事情，当即晓得事情大条了。

《劳动法》第16条规定：“建立劳动关系应订立劳动合同。”

《劳动法》第72条规定：“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必须依法参加社会保险，缴纳社会保险费。”

当地更是对于恶意不给职工缴纳保险的企业给予重罚，当然，这个恶意根本就是相对的，如果双方协商一致，后期补缴也没什么，但若是员工一口咬定要举报，认定你是恶意的，那就很难办。

劳动关系，向来就是难以定义的一条。

一边是强势群体借助自身能力迫害弱势群体，一边又是弱势群体利用法律漏洞钻空子，可以说，双方品性是绝顶重要的，若是一方想闹大，另一方决计要掉一层皮。现在，佘长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花费多一份精力去跟他纠缠就多损失一分。

“当时合同是你们代签的，我们公司跟你们也有协议，所以，你们必须解决这件事。”hr板起脸，“若是我们公司的声誉因此受到影响，你们就等着律师函吧。”

一听到律师函，陈希心里“咯噔”一声，但偏偏嘴硬，昂着头：“谁怕你们啊，律师，我们旁边就是律师事务所。”

提到顾正，她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小心翼翼扯了扯姜伊袖口，可怜兮兮道：“伊伊……”

姜伊看了她一眼，送走了hr：“您放心，我们会查清楚的。”

hr这才悻悻地离开。

转身，姜伊严肃地看着陈希：“你当时跟他签的合同，存档给我。”

这种4050人群流动性较大，没什么技术含量，干的都是保安保洁或者是流水线上的工人，一般公司不愿意花费那个精力跟他们签订劳动合同，都是委托姜伊他们这种人力资源公司帮忙代签，然后作为派遣性质的用工模式。

可以说，佘长明实际上是跟姜伊他们人力资源公司有合作关系。

由于整个过程都是陈希跟佘长明对接的，姜伊并不清楚当初他们是如何交涉的，只隐约记得佘长明那些奇葩的要求。现在想来，不想找好公司，怕就是担心好公司有强大的代表律师，看透他这些套路，让合作泡汤吧。

姜伊一言不发地看着陈希怕怕地找出合同，飞快扫了一眼，果然完全没有任何商定社保的事情。

佘长明的用工公司在面试时曾经问过社保问题，虽然是派遣性质的用工，但社保其实还是用工公司缴纳，只是在社保系统中是以人力资源公司的名义代缴的。这种关系下的人力资源公司，就相当于一座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