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狠狠在五块额髅上戳了一指头,五块可怜兮兮地道:“婆娘!我是被冤枉的,你要救救我。”
邱氏没张(理)他,和大家一起走出门去。
想到明天弄到街上,以自己的恶行,那帮乡民肯定恨不得撕下他的肉生吞了,怕是孜然酱油都顾不得蘸点。五块心里禁不住一阵恶寒,在里面声嘶力竭地拍着门嚎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不能啊!”
第二天一早打开门,见昨天给李五块的酒菜一点没动。李五块坐在地上,瞪起个巨儿圆无神的眼睛看着进来的人,满脸恐惧。
李五块不是那种“捉得蜂子,日得蛇”的狠角色。心肠坏,胆子小。自从昨天黄子川说要将他交给民众后,这家伙心里怕得要死,被恐惧折磨了一晚上,眼睛都落坑儿了(塌陷)。
看着那个神态,你会想起将死之人的样子。
周鹤年道:“马上把告示巴(贴)出去,你们两个去整根木桩钉在场口地上,把李五块拉出去绑在木桩上。嘴巴别堵,让他说话好去给民众辩解。”
告示贴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公所门口就围了一大群人,挥舞坨子(拳头),群情激奋。
五块在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身子往后直缩,嘴里不停地念叨道:“不是我干的,我不出去…”
两个公人一回来,周鹤年手一挥道:“赶快带过去绑好。”
公人走过去,李五块惊恐地道:“嫑过来,嫑…嫑过来,妈呀…”
果然被黄子川说中,五块想他妈了。
一声惊叫,李五块双手抱头,身子缩成一堆,裤裆下缓缓流出一道液体。公人没管,一人拽一只手杆,拉起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五块用尽全力一只手抓住门框,整死不放。
李五块一边用着劲,一边道:“我说,我说,嫑让我出去。”
周鹤年让李五块在门边和公人板(挣扎)了一哈儿,才道:“拉回来!”
将李五块丢在地上,也不管他姿势雅不雅,见公人记录准备妥当。周鹤年道:“李五块!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出来。我警告你,不要牛胯扯马胯(东拉西扯),也不要吃篾条屙晒垫,跟老子编些来说。这几天,老子已经被你整溇(精疲力竭)了,没啥子耐性。一个不欢喜,直接弄出去绑起,老子才懒球和你繎(纠缠)。”
李五块楞了一下,抬起一双失神的眼睛道:“给我喝两口水,我说。”
事请的由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因为遇到是旱灾,庄稼都死了,山上几乎都没人干活。别说他躴巴巴儿的,就是身强力壮的大汉都找不到事干。所以,李五块回家后就只有闲耍起。没几天,陈世安给的钱就用完了。再去找陈家父子要钱,钱是拿了,感觉有些绵扯扯地(不干脆)。又过了三四天,还去要钱,陈伯谦脸色不大光生,陈世安把钱袋揍到他手上时,突然来了一句:
“你这光脚的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咋穿鞋的还是过得四平八稳的呢?”
李五块当时没回过神,只是觉得这跟叫花子一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回家郁闷地躺在床上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前几天曾经冒过皮皮(说大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世安那话的意思,显然是在提醒自己,别光晓得拿钱,得赶快找点坡坡坎坎给哈(傻)儿爬。
想起自己坐牢,婆娘现在嫌弃自己,这都与哈儿有关。特别是听陈世安那意思,居然自己婆娘好像和黄子川还有一腿,五块心里就生气。要得个锤子,让老子不舒服,你也嫑想酥气。
咋办呢?直接手上过估计自己在哈儿面前,只能算个三瓜两枣。看样子只有阴到起下黄手(毒手)。
左思右想,有了些眉目。李五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要弄老子就给你来个莽的(大的)。”
买好耗子药,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准备阴梭梭跑去学校投毒。到了学校不远,看见邱氏走在路上,摇扇打扇地,摆着柳枝般的细腰,扭着肥厚的屁股,感觉特别好看。五块在牢里两三年没尝过腥,说实话你现在就给他嫫母、孟光(古代著名丑女),他都能上演飞蛾扑火般的绝技,自己婆娘本底子就不差,再加上这两年养出了不少精神头,五块更觉得美得眼馋。
五块跟了一小段,硬起颈杆儿走上去和婆娘打招呼,满脸笑得稀烂,开口尽是些讨赏卖乖的话。邱氏瞪了他一眼,一蒲扇打到他脑壳上,还在他的连儿杆(脚踝)上踢了一脚,嘴巴一瘪冒了几句刺耳的话,望起个天走了。
婆娘这鬼样,伤害不大,却侮辱性极强,五块感觉心子把把都是泪水。
五块抹了一下眼睛,带着对婆娘和黄子川的怨恨消失在夜幕里。围着学校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可以攀爬的地方,冲围子(翻院墙)进了学校。转了一哈儿来到饭堂,看见有只靠墙的瓦缸,墙上面挂着一块木牌子,写着“开水”两个字。见里面还有些水,将身上的小药袋里的药全部倒入缸内,然后找了一截树枝搅匀才离开。走了几步觉得那药袋没啥用处,随手就丢在路边的草笼笼(杂草覆盖的地方)头。后来准备翻墙出去的时候,被守门的伙计发现,五块东跑西绕,钻进一间教室躲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事情彻底清楚,周鹤年又把李五块带到学校,让他把投毒的路线指出来,一切均和交代的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