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打算去茶楼坐一坐，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呢？”

邱明良略微沉吟了片刻：“现在是三点半，这样吧，我五点下班之后直接过去。麻烦你稍微等我一会。”

“好的，一会儿见。”他道。

高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了，既然踏上了这条路，那就没有撤退可言，只能咬牙走到底了。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谓的成功者，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高台的，失败从来不会博得同情，只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想不被这个淘汰，那就只能变得更狡猾，更强大，甚至更无耻。

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出了公司大院，走出去一段路之后，才拦下了辆出租车，在茶楼门前刚一下车，羽茗便推门迎了出来。

“你好高总，我恭候多时了。”羽茗柔声说道，一口吴侬软语甚是入耳。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他问。

羽茗淡淡一笑：“我能掐会算呗，快请进吧。”

他迈步进了茶楼：“一会我还有个朋友要过来，麻烦你把他带上楼。”

羽茗嫣然一笑，点头答应。

进了茶室，刚刚坐下，便听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都不用看，光听这声音就能感知来者的吨位不小。

果然，房门一开，羽茗将路人甲引了进来。

“高总，您的朋友来了。今天打算喝点什么，大红袍还是普洱？”

“还是大红袍吧。”他道。

羽茗答应了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路人甲四下打量着茶室，擦了把脸上的汗，嘿嘿笑着道：“这里太雅致了，我这扮相实在有点煞风景啊。”

高原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示意路人甲在对面坐下。

路人甲大大咧咧的坐了，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在了茶桌上。

高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盯着路人甲问道：“你没打扰到杨惠南吧？”

路人甲正色道：“必须不打扰啊，绝对的神不知鬼不觉。”

他皱着眉头，指了下信封问道：“这里是什么？”

“是您的那二十万呀，我是来还钱的。”路人甲一本正经的道：“说实话，我要是早知道男主人公是谁，根本不可能接这个活儿，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就是这东西太烫手了，您还是赶紧收了去吧。”说着，指了指那个大信封。

高原伸手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翻看了几眼，脸上随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四十多份酒店开房记录，时间跨度在两年半左右，酒店遍布全国各地，其中以三亚和云南居多。登记人绝大多数都是杨惠南和孙尚，只有两三个赫然出现了邱明良的名字。

“孙尚是谁？看身份证号码，好像不是我们省的呀。”他诧异的问。

路人甲诡异的一笑：“您说呢？”

“难道是.......”高原说着，用手指了下邱明良的名字。

路人甲点了点头：“领导嘛，有两个身份证很正常的，为了工作更方便呗。”

“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查到的？”他追问道。

路人甲得意的一笑：“酒店宾馆的入住登记系统，都是和公丨安丨内网相连的，一般情况下，即便酒店方面删除了，公丨安丨内网也会保存十年左右。”

高原吓了一跳：“我靠！你通过公丨安丨的关系查的！？”

路人甲连连摇头：“你听我说完啊，一般的酒店，对这种记录也就保存个几个月就覆盖了，但档次越高的酒店，配套的硬件设施也就越好，所以，保存时间基本都在三年左右。”

“那这么多酒店，你总不可能是挨家查吧。”

“当然不是啊，所谓小鸡不撒尿，各走各的道儿，我们自然有我们的途径，不然的话，这年头，有钱人坐着飞机天南海北的跑，岂不把干我们这行的累成三孙子啊！总之，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您放心吧，保证没惊动任何人，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默契得很，收钱办事，然后守口如瓶，已经形成一整条完整的产业链了，别说是国内酒店，你就是跑到国外去，只要给美刀，我也照样有办法。”路人甲撇着嘴说道。

“那怎么证明孙尚就是邱明良呢？”他问。

“您往下看。”路人甲说道。

他往回又翻了几页，果然在最后面看到了孙尚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上的人，正是邱明良，如假包换。

“高总，您和邱大人之间.......”路人甲试探问道，一双眼睛眯缝着，小心翼翼的在观察着高原的神态变化。

高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识老邱？”

“我认识他，他未必认识我，在云州，邱大人绝对是大哥中的大哥，敢动他的人，可不多啊。”

话音刚落，包房的门突然开了，高原还以为是羽茗送茶进来了，可抬头一瞧，却见进来的是邱明良，于是连忙站了起来。一旁的路人甲却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同筛糠似的，抖成了一团，连话都说出来了。

邱明良微微一愣，看了眼高原，又瞧了瞧路人甲，皱着眉头道：“这不是陆半仙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路人甲不敢抬头，哆哆嗦嗦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高原见状，连忙笑着解释道：“哦，他是来给我送点东西的，一会就走。”

“给你送东西？”邱明良很是惊讶。

“是啊，就这些。”高原说着，指了指茶桌上的信封。

路人甲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说道：“没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二位领导慢慢聊着。”

邱明良也不看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路人甲如释重负，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拔腿便往门外走去，正好赶上羽茗送茶进来，差点撞了个满怀，他也不吭声，一溜烟就下楼了。

“你怎么和这种人搞到一起了。”邱明良问。

高原淡淡一笑：“只是偶有联系而已，平时基本没什么来往。”

邱明良点了点头，直接在茶台的主位坐了，羽茗将茶弄好，也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高原见状，这才轻声问道：“您认识那个陆大北？”

“云州至少有一半的人认识他。”邱明良笑着道：“用当下一句比较流行的话说，这家伙是个奇葩，你说他蠢吧，可偏偏学了身旁门左道的本事，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二十年前，在云州社会上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鼎盛时期，手下喽啰众多，几乎可以和贾东明、郭辉分庭抗礼，当年我正好在古城区当副区长，主管政法工作，分局里关于他的材料卷宗，至少能有一尺厚。”邱明良慢条斯理的道。

“是嘛，没想到当年这么厉害，还真没看出来。”

邱明良撇了撇嘴：“厉害个屁吧，这家伙是出名的怂货，看见穿制服的就两腿发软，当年曾经闹过一个笑话，有天晚上，派出所民警和几个联防队员在沙子沟查暂住证，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家给敲开了，有个联防队员好开玩笑，进了屋就把手铐拿出来了！还说了几句，走吧，给你找个吃饱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