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良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转过身,只是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的生日正好差一个月,下月十号,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建议你提前过,因为,明年的生日,我可能在里面过,但你恐怕没机会过咯。”说完,大步出了房间。
贾东明目送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凉,于是对门口的保镖吩咐道:“快去,把老邱请回来。”
保镖答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片刻之后,房门一开,邱明良又缓步走了回来。
“干嘛,还有啥事?”他冷冷的问。
贾东明却叹了口气:“没啥事,就是这么多年了,还有点舍不得,老邱啊,晚上还是别走了,咱哥俩也有日子没聚了,留下来,好好喝一杯。”
邱明良却摇了摇头:“有这个必要嘛?”
贾东明想了想:“我突然觉得很有必要了,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关键时刻,还得是老朋友靠得住呀,好歹咱们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郭辉那个傻叉拖下水呀。”
“居然还说我是全云州脸皮最厚的,我看你这脸皮比我也差不多少吧?”邱明良回了句。
贾东明却一本正经:“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嘛,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我本来脸皮很薄的,但在你的熏陶和影响下,这不,也变成一丘之貉了。”
邱明良点了点头,在对面坐下,略微沉吟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我敢保证,你在市局的耳目,最近什么消息都没听到,对吧?”
贾东明皱着眉头:“不是没听到,是压根就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杨瘸子辞职不干了,孙松倒是蹦跶挺欢,可他只不过是个副局长,最近又被郭辉折腾得跟三孙子似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嘛?”
“孙松马上就是局长了,省厅已经批了,现在就差市人大的正式任命,他对郭辉确实很重视,但要说到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那可就非你莫属了。”
“孙松被提拔为局长了?”贾东明听罢,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其实,就算不提拔局长,也不妨碍他的雷霆行动。”邱明良慢条斯理的说道。
“雷霆行动......”
“是的,专门针对你贾二哥的,所有参与人员,都是经过市局政治部严格审查,绝对忠诚可靠,据可靠消息,行动已经开始了哦,不光锁定了在老爷岭伏击夏凡的枪手,而且还玩了个迂回战术,而这招一旦取得关键性突破,你恐怕真没机会过生日了,老贾,不是吓唬你,咱们俩的问题可不是一个性质哦,我出事了,无非就是贪腐,用你的话说,判个十年八年,出来照样可以过日子,你可不同哦,真要是进去了,绝对可以算得上罪大恶极,即便不判死刑,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监狱了。”
邱明良从聚龙汇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了。
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微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他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半闭着眼睛,将下午说过的话重新在脑子里过了遍,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折腾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起点,命运仿佛是在跟他开玩笑。难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贾东明了嘛?他这样问自己,可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答案。
生活就是这样,每一步都是单行线,只要迈出了,就无法推倒重来,如果当初,他没有接受贾东明的帮助,那混到现在,或许只是环卫局的小科长,温饱肯定不成问题,每天上班下班,优哉游哉,吃得香,睡得美。
可惜,生活无法假设。
即便再重来一次,不甘寂寞的他,可能还是同样的选择。
唉!这他娘的就是命啊,他在心里默默的嘟囔了句。
他没回家,而是去了望溪苑,在距离大门口很远的位置下了出租车,找了个僻静的所在,拿出手机,正要给杨惠南打个电话,不料陈心怡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
他往四外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这才接了起来。
“您好,邱副市长,听说您生病了,要紧吗?”电话接通之后,陈心怡很亲热的问道。
他皱了下眉头:“真是乱弹琴!我特意叮嘱他们别到处乱讲,结果还是被你知道了,没事的,就是有点感冒,另外心脏也不是很舒服,在医院开点药,刚刚吃了,已经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要不,还合计去您家里看看呢。”陈心怡说道,说完,略微停顿了片刻,又试探着问道:“您真没什么事吧?”
他知道,陈心怡打来电话,肯定是有事的,于是便道:“心怡啊,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呀,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
陈心怡呵呵的笑了。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其实,就是想跟您道个歉,今天在会上,我的态度可能有点过于生硬了,还请您多多原谅。”
邱明良听罢,很大度的说道:“心怡啊,你太小看我咯,我有那么小心眼嘛!工作中有争论,再正常不过了,怎么会往心里去呢?这点胸襟和肚量还是有的,再说,我也是你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呀,从这个角度上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这可是原则哦。”
陈心怡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就是性子比较急,遇事好激动,总是不能心平气和的处理问题,其实,这是个不好的毛病,应该改正才是。”
“不要改,千万别改!”邱明良笑着道:“你这种风格,在政界也算是独树一帜,在我看来,至少比那些整天就知道和稀泥的人要强百倍,巾帼不让须眉,我很欣赏,真的,非常欣赏。”
“您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放肆一次,您不会介意吧?”陈心怡笑着问道。
“闹来半天,前面是跟我打埋伏啊,先给我脚底下垫砖头,捧得高高的,然后再话锋一转,心怡啊,你这招欲擒故纵,玩得挺高明呀!好吧,既然都中了你的诡计,那就只能接招了。”邱明良爽快的说道。
陈心怡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我在国资委的当副主任的时候,从来没听到过任何关于合并重组的动议,结果调任市长助理不到两个月,省里的批复就下来,这不符合正常程序嘛,实在有些蹊跷,感觉似乎有人为的因素在其中,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所以故意选了个下班的时间,就权当是咱俩私底下聊天吧。”
邱明良想了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焕之同志吧,他肯定能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我问了,苏市长说,这是振兴云州工业计划的一部分,在上任之初调研时,就已经有了方案,但我认为这不是事实,所以想斗胆跟您求证下。”陈心怡小心翼翼的说道。
在日常工作中,陈心怡对邱明良还是非常尊重的,但仅仅是尊重而已。这种尊重,是出于职务和年龄上的差异,可说到私人感情,却还是跟苏焕之更近一些。
但今天的这番话,却令邱明良隐约察觉出一丝异样。
陈心怡用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词,求证。不要小看这两个字,足以说明在一定程度上,对苏焕之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