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项目部,却正好与端着脸盆出来的周云走了个碰头。
“高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周云问。
他淡淡一笑:“今天你值班?”
周云则噘着嘴:“对我这种苦命的人来说,值班和不值班没区别,都回不了家。”
他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于是安慰道:“别这么说,你完全可以把工作带回家干嘛,建数据源这种活儿,其实就是枯燥一点,需要耗费些时间,好在难度并不大。”
“我才不回家呢,大热天,在项目部白用空调多好,回家就得自己掏电费了。”周云嘟囔了句。
他被这个特能算计的手下给逗笑了。
“高总,现在大家都这么忙,是不是该把庞辉调回来了呀,他在黄县也没什么事了,你太偏心眼了!”周云不满的嘟囔了句。
提到庞辉,高原就脑袋疼。其实,黄县建筑公司的整备工作基本结束了,庞辉虽然没敢直接跟他说,却已经通过黄主任过了好几次话,问是否可以回公司了。
他没答应,并非故意要冷落这个曾经的亲信,而是没想明白该如何调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还是再等一等吧,黄县那边有点事需要庞辉处理。”他含含糊糊的道。
周云叹了口气:“不是我干点工作就发牢骚,其实,建数据源这种工作,就该由调度中心来做,现在却硬塞给了我,白天忙工地上的事,晚上还要熬夜干,铁人也受不了啊。建数据源,第一要求就是绝对准确,可我现在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脑子都是木的,根本无法保证准确率。”
高原很清楚,周云说得都属实,但他还是不打算让庞辉回来,思忖片刻,笑着道:“再坚持几天,帮手马上就到位了,这可是个大神级的哦。”
“真的假的,谁?”
“聂楠楠呀。”他道。
周云听罢,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人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又垂头丧气的蔫了。
“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聂楠楠是华兰审计事务所的高级主管,年薪五十万拐弯,算上各种提成,年入百万没问题,怎么可能来云建呢?”周云苦笑着道。
他却摇了摇头:“别总拿收入说事,民企有民企的优势,国企有国企的强项,各有所长,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云建的收入不能有大幅度的提高呢?港股上市之后,我就着手推行工资改革,年入百万算啥,你很快也会跨入这个行列的。”
“这个大饼,你可给我们这帮兄弟画了好多年了,大家已经不是等得花儿都谢了,而是腹都泻了,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要不是舍不得你这样的好领导,都想辞职不干了。”
他轻轻拍了下周云的肩膀,信誓旦旦的道:“放心吧,这个大饼很快就要从画里走出来了,再坚持几天,好好干,明年哥给你娶个嫂子!”
周云听罢,哭笑不得:“哥,我不想要嫂子,你还是给我弄个媳妇吧!”
“你不有女朋友嘛?女人多了,不嫌麻烦呀。”他笑着道。
高原起了大早,简单洗漱了下,便驾车离开了家,直奔第一医院。
干诊病区的门还没开,他在外面等了片刻,这才跟着上早班的护士混了进去。
路过夏凡病房的时候,特意往里看了眼,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这个愣头青果然是一天也不肯多呆,拆线之后便急三火四的出院了。
陈心怡的房门虚掩着,他没直接进去,而是礼貌的先轻轻敲了两下。
“是刘主任吧,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呀?”
随着话音,陈心怡的母亲舒平笑容可掬的从里屋迎了出来。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赶紧利落,浑身上下透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精气神,可一看推门进来的是高原,脸上的笑容如同变戏法似的,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矜持。
“你怎么来了?”她冷冷的问。
每次看到这个出身高贵的老太太,高原都感觉莫名的压力,并非老人的言语有多犀利和刻薄,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俾倪一切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厌恶。
“您好,阿姨。”高原满脸赔笑的打了个招呼:“我来看看心怡。”说着,便迈步进了房间。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高原好心好意来探视,舒平也不好显得过于冷淡,勉强笑了笑,但神态还是很冷淡。
“她挺好的,谢谢了,你先回去吧。”
什么啊,人都没看着,张嘴就让我回去!高原默默的想,心里虽然不痛快,但脸上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
见他没动地方,舒平更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走吧,以后也不用总过来,过几天心怡就出院了。”
“出院?她不是......”他惊讶的道。
“你听到什么了吧?”舒平淡淡的道:“是一场虚惊,没事了。”
尽管面对的是陈母的冷言冷语,但高原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之情,差点来了个欢呼雀跃。
“太好了,可把我吓死了!”他自言自语的道。
或许是真情流露让陈母有些感动,老太太的语气总算缓和了下来:“医生说,就是超负负荷工作导致身体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免疫系统出了问题,引发高烧不退,至于肺部的低密度影,是小时候得肺结核形成钙化点,没什么大问题,对症下药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小高啊,你也是一样,千万不要以为年轻身体好,就透支自己的健康,要劳逸结合才行啊。”
他连连点头称是,可心里却有点纳闷,两人说了这么长时间,陈心怡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听到是我,故意不出来?果真如此,那可有点太绝情了吧。
舒平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道:“心怡早上有个检查,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等她回来,我转告就是了。”
逐客令一个接一个的下,再不走,就有点死皮赖脸的味道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好吧,等有时间我再过来。”
“不用过来了,市里特批心怡去厦门疗养一段时间,可能今明两天就走,你安心工作,别来回跑了。”舒平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伸手主动拉开了房门。
他很无奈,只好说了声阿姨再见,然后悻悻的退了出来,前脚刚迈出病房,门便立刻关上了。
他默默的在走廊里站了一会,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往楼梯口走去。
说实话,这一刻,他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希望陈心怡真得了什么重症,最好是生命垂危,到了那时候,看看这个盛气凌人的老太太是个啥模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念头过于歹毒,实在有失君子风度,不免长叹一声。
顺走楼梯拾级而下,刚走到二楼的缓步台,却见穿着一身病号服的陈心怡,在一个年轻护士的陪伴下,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二人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愣。
“一大早,你跑来干什么?”陈心怡惊讶的问。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是36个小时,陈心怡的状态和上次见时判若两人,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明显充满了活力,说是容光焕发,也一点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