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认为,是广阳想要这块地,其实,还真不是那回事。”赵天成苦笑着道:“近些年,广阳集团侧重于开发商业地产,而那时候卧龙湖商业广场已经完成了选址和设计,集团又正在和市里谈胡湾水库建设高尔夫度假区的项目,哪有精力再去搞云建那块地?另外,云建机关大院的面积也有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主建筑之外,无法建设主题公园,也不符合集团的战略构想。”
这话确实不假,现在卧龙湖商业广场的面积,几乎是云建机关大院的三倍,其中主题公园就站了三分之二,按照广阳的布局理念,大型商业广场和主题公园为伴生项目,从这个角度上说,云建这块地,对广阳来说确实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真正对云建机关大院感兴趣的是贾东明,而他非常清楚,市政府是不可能同意把这块地卖给他,于是便想来一招偷梁换柱,先借广阳的手把地拿下,然后在暗中操作,最后达成所愿。”赵天成慢条斯理的说道:“所有这些,我都和刘总沟通过,邱副市长可以作证,拿地这么大的事,当然要跟集团汇报,但董事长认为与贾东明联手搞这么一出,既没什么利润空间,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我被贾东明抓了小辫子,只能帮他忙前忙后的瞎折腾。”
邱明良插了一句:“赵总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他和远军一起找到我,希望我能出面调和,让贾东明打消这个不切合实际的念头,可惜啊.....”说道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也没想到,贾东明竟然连邱明良的面子也不给,虽然当着结拜兄弟的面没说什么,却把怒火发泄到了刘远军身上,扬言让其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刘远军慌了,只好又求助于邱明良,可还没等邱明良开口,贾东明已经把举报材料交到了苏焕之的手里。
“据我所知,你的手里也有一份。”邱明良苦笑着道:“老贾舍不得云建这台大型提款机,同时,又对我多次出面干涉他的事心生不满,实际上,整刘远军是假,想给我点颜色倒是真的,你的恰好出现,正好又可以填补刘远军离开后的空白,于是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总算真相大白。
刘远军果然是个牺牲品,正应了邱明良刚刚的那句话,当发现危险来临之时,其实一切已经结束了。
看来,庞辉的话并不完全可信,倒未必是在说谎,可能是受限于所处的高度,无法窥视全局,只能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猜测和判断。而邱明良所说的则更接近于真实。
“后来的事,你基本都知道了,远军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老贾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正自鸣得意,不料这件事却被苏焕之给叫停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赵天成在暗中捣鬼,于是一怒之下,便指使警方把他给抓了,当然,他并没想真撕破脸,而只是想吓唬吓唬,让天成更听话而已。”
听到这里,高原却心中暗笑。
这个世界上的事,其实真的很难说清楚。
赵天成被请进刑警队,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正是他,当时他看这哥们不爽,于是便硬把赵天成追求陈心怡的事,说成了想借陈心怡的母亲和苏焕之搭上关系,成功的惹恼的贾东明,于是才决定要敲打敲打。
然而,这件事现在却被说成了贾东明蓄意打击报复,实在是有点滑稽可笑。
见他沉默不语,邱明良轻轻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在云州工作了三十年,身居高位,竟然连个追随者都无法保全,这个官当得实在是没劲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压抑,良久,高原才试探着问道:“邱副市长,您今天说了这么多,是希望让我做什么吗?”
还没等邱明良说话,赵天成却抢先说道:“兄弟,贾东明这个老王八犊子有多可恨,你心里最清楚,现在他感觉风声不对了,想卷钱开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没表态,只是直直的盯着邱明良。
邱明良略微斟酌了片刻,微笑着道:“当下有个比较流行的词,叫做杀猪局,你听说过吧?”
这确实是个新词,意思是指多人合伙,套取受害人的信任,最后骗取钱财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邱明良则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卿布下的就是个杀猪局,贾东明无疑是那头猪,而你,恐怕就是那个操刀的人吧?”
高原很平静,不是装出来的平静,而是真平静。
看了看邱明良,又瞅了瞅赵天成,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杀猪局......我是操刀的那个,这玩笑有点过了吧!”
赵天成却有些急了,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老弟.....”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邱明良挥手制止了。
“高总,我知道你肯定会有所顾忌,这很正常,换做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事关重大,你可以考虑之后再答复我。”邱明良缓缓的说道。
高原淡淡一笑:“您让我考虑什么呢?我是个普通的企业干部,杀猪不是我的特长,而且,手里也没有刀,至于您说的那个杀猪局嘛,或许存在,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想......您可能是找错人了。”
邱明良略微思忖片刻,微笑着道:“我没有找错人,还是那句话,你回去好好考虑下,再做决定不迟,其实,许卿未必是你最好的选择,她是个外人,一旦事败,肯定是拍屁股走人,直接甩锅给你,真要到了那时候,你自己能应付得了吗?而我不同,我是云州的坐地户,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要死于斯,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意味着必须玩到底,两者相比较,你觉得谁更靠得住呢?”
类似的话,杨昊天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过,当时还搞得他热血沸腾,可惜放屁的工夫,便怂得跟三孙子差不多。
说实话,他现在对这些所谓的大人物还真心里没底,俗话说,轻言大义者,遇事多变节,这帮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平日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张嘴就是各种大道理,可真遇到点事,脑瓜皮比纸糊的还薄,既贪恋红尘,又儿女情长,多半是靠不住的。
算了,还是敬而远之吧,咱们各玩各的,少往一块参合,他想。
“对不起,邱副市长,恕我愚钝,到现在为止,还是没能领会您的意思,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失望倒是不至于,只是感觉很可惜,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但为时已晚,谁都爱莫能助了。”邱明良也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低着头沉思片刻,很认真的回道:“您的话我记下了,如果需要后悔的话,尽量不等到为时已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