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为北凉禅寺捐赠了巨额善款,理所当然的认为也要得道相应的待遇,甚至包括济通法师率领僧众为其诵经祈福,保佑日后财源滚滚。
而济通法师刚刚的一番话却明显不怎么对胃口,虽然不敢在佛门净地乱说什么,但表情和神态却都微微有了些变化,似乎不那么虔诚和尊重了。
“有人潜心学佛,却倒了一辈子霉,有人作恶多端,却鸿运当头,大富大贵,于是,便有信众质疑佛的公正,其实,在佛看来,人的生命是延续不断的,是建立在三世因果、六道轮回的基础上的,也就是偈语的第一句,业识奔驰相续流,你眼下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前世的果,而你现在所做所想,则是你后世的因。”济通法师缓缓说道:“只有参悟透了因果轮回,你才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才能够体验到那种超脱的境界,也就是所谓的法喜,而这是需要一定的修为和缘分的,偈语中的第二句,茫茫无岸可回头,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第二句明明说得是茫茫无岸啊,回头又有何用,如果要苦海无边无岸,那学佛的意义又何在呢?”张万涛微笑着问道。
济通手捻着佛珠,笑而不语,但目光却如同午夜的星空般深邃。
不知道为什么,在高原的印象里,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总是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出现在一个场景中,平时还真没细琢磨过其含义,只是刚刚听两人的问答,突然一闪念,于是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呀,所谓回头是岸嘛,你在哪里回头,哪里就是岸了呗。”
“善哉!善哉!好一句回头是岸,这位施主解释得非常贴切,如果你不回头,那苦海就永远是茫茫无岸,注定只能做个飘零客,但如果心存善念,何时回头,何时就上岸了。”济通朗声说道。
如果论学识,张万涛远胜高原,但到了他这个位置,往往就有会产生一种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的自负,这种人拜佛,未必真想求佛祖保佑什么,因为他们始终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实上,人家研习佛法,不过是想在纷乱的世俗之中寻求一份宁静,以此来提升自己的精神世界罢了。
身价和地位,决定了他们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去思考和判断,不允许被置疑,更不接受自己的话语权被挑战!
试问天下,哪个高僧大德,不是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只沉醉于悟道修身。终日在商海之中搏杀,想得都是嗔贪痴三念,即便能将《金刚经》、《华严经》倒背如流,也不可能悟出佛法的真谛。
相比之下,没有信仰的高原,思维反而更敏捷一些。虽然他前面没怎么听,或者也没太听明白,但在这几句偈语上,却还真有所感悟。
张万涛歪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高原,笑着说道:“想不到高总不仅对国民经济有深入研究,探讨起佛法来,也是头头是道啊。”
高原却很平静:“说实话,大师所讲的,我有很多都没太听懂,就是那偈语中的最后一句,也搞不清楚是啥意思,关于回头是岸的解释,不过是灵光一闪而已,距离头头是道,还差十万八千里啊。”
“人无佛心,与佛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但如有佛心,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六祖慧能之顿悟,其实就是这个道理啊。”济通说罢,缓缓起身,认真的将袈裟整理平整,然后双手合十,朝众人深施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望着这位高僧略显佝偻的背影,高原心中暗想,啥意思,难道是暗示我有立地成佛的潜质嘛?可不能开这种玩笑,我贪恋红尘中的一切,只想做个大俗之人,这辈子注定与佛无缘啊!
殿内众人都向高原投来好奇的目光,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张万涛见状,连忙笑着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下啊,这位新朋友是云州的坐地户,云建集团的总经理,高原先生,”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高总你好,这么快又见面了,想不到还是这么能抢风头,连济通法师都赞你有佛性了,实在令我佩服啊。”
高原循声望去,却发现说话之人正是白公子,只不过今天穿了身粗布的居士服,与之前的衣冠楚楚的风格反差太过强烈。
“你好,白总,我那只是随口一说,没想抢谁的风头。”他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别小看这几句对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便由审视变成了接纳,纷纷朝高原微笑示意,由此可以看得出,张万涛和白公子在圈内的地位之高。
“来吧,高总,我给挨个介绍下,这些可都是当今中国地产界和金融界的旗手级人物啊,说实话,不是总有机会聚在一起的,今天算是让你一锅端了。”张万涛开玩笑的说道,然后真就一一个做起了介绍。
一圈下来,竟然足足介绍了半个多小时,惊得高原目瞪口呆。
这屋子里,说是个顶个富可敌国也差不多,这哪里是茶会,分明是财富论坛啊,如果这时候哪个恐怖分子在房间里扔下个丨炸丨弹,那可有得玩了,他默默的想。
“张董,这经也听完了,下面是什么活动呀?”有人问道。
张万涛微笑着说道:“当然是品茗了,晚上还有一顿素斋,僧人都是过午不食,这顿素斋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说话之间,几名年轻僧人将茶桌茶具端了上来,片刻之后,淡淡的茶香便在殿中飘散开来,令人神清气爽。
夕阳从大殿的窗棂之中投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耳边传来悠扬的梵唱,伴随着空灵的钟磬之声,大家盘膝而坐,品茗论道,那场景,仿佛穿越时空一般。
“高总啊,关于我们俩家战略合作的事,你有何构想呀?”张万涛将茶盏轻轻放下,低声问道。
高原想了想,平静的说道:“实不相瞒,对于这件事,我还是有很多顾虑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很感兴趣。”
张万涛明显有些惊讶,连忙问道:“为什么呢?难道广阳这么多项目,还填不饱云建的胃口嘛?那可是将近四十个亿呀。”
高原微微一笑:“不是填不饱,是怕吃了不消化,以云建目前的实力,接这么大的盘子,风险非常大,搞不好要是崩掉的。”
张万涛却不以为然:“我并不这么看,首先,这四十个亿的工程不是一下砸给你的,预计是五年之内,而且,基本上是商业地产项目,不像楼盘那样东一个西一个,管理起来更方便和系统,其次,广阳即将进行机构整合,未来国内将以长江为界,划分为南北两个大区,而北方区总负责人,初步定为赵天成,你们俩个比较熟悉,配合会更默契些。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云建在港股上市,至少要完成两轮以上的融资,而你应该充分利用这个机会,让云建发生脱胎换骨的改变。有了这三点,别说四十亿,四百亿也敢比量比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