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明虽然没有发作,但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坐在那里,一只手捏着下巴,不住的冷笑。
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杨昊天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的道:“我去把这小子追回来,太放肆了,简直没规矩!”
“算了,走就走吧。”贾东明缓缓说道:“人家既然敢走,就肯定不会回来,除非你以工安局长的身份,强行把他抓回来,可要那样的话,贾某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杨昊天沉吟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贾东明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环视了圈众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高原虽然走了,可他说的话却对我很触动,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在诸位身上,我没少下本钱,并非真想让你们上刀山下油锅,只是希望在关键时刻,能为二哥说句话,这不过分吧?”
众皆默然。
贾东明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大家是一个绳上拴着的蚂蚱,我完蛋了,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有重大立功表现,闹个免于起诉呗!污点证人,不是那么好当的,而且下场都很可悲,失去利用价值了,肯定会被一脚踢开的。”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儿上,所有人立刻瞪大了眼睛,杨昊天显得非常紧张,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问道:“二哥,到底咋回事,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难道你真认为,我们当中有吃里扒外的?”
贾东明斜了他一眼,用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慢条斯理的说道:“据可靠消息,目前有个级别很高的专案组,正在云州调查我,本来这不算什么,想搞我的人很多,早就习惯了。可这次却有点不同,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拿捏得死死的,我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甚至有时候还比老子快一步,如果不是你们中的某个人在暗中协助,那就是他娘的见鬼了!当然,也包括高原,只不过这小子的嫌疑最小而已。”
所有人都很紧张,其中以杨昊天最甚,短短几分钟,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都有点变了。
“二哥,你消息灵通,这个专案组到底是省厅派下来的,还是来自省高检或者其它部门呢?”他试探着问。
贾东明冷笑一声:“杨瘸子,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的,还他娘的舔脸问我,我要什么都知道,还花钱把你们捧到今天的位置干什么?吃我的用我的,却不给我办事,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想搞我,没那么容易,惹急了老子,把你们统统打回原形,这年头,只要有钱,像高原那样肯为我玩命的人,一抓一大把!”
在剩下的半个多小时里,贾东明破口大骂,各种亲爹亲娘和生*器在偌大的包房里横飞,杨昊天、林全忠和周永信,三个云州的实权派人物,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唯唯诺诺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许卿笑吟吟的作壁上观,一边欣赏着这出闹剧,一边悠闲的品着拉菲。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实在有些离谱,身为高官,就算有小辫子被人抓在手里,也不至于如此卑贱吧?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利益面前,无论是权力还是人格,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由于走得太急,高原的胸口隐隐作疼,以至于额头都见了汗,他顾不上这些,三步并着两步出了聚龙汇的大门。
见他出来了,门前两个打扮得跟英国皇家卫队似的保安不免一愣,可又不敢多问什么,只是赶紧立正敬礼,那标准的动作和花里胡哨的装扮很不搭调,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他无心理睬这俩哥们,径直穿过空荡荡的停车场,到了马路边,正好一台空驶的出租车开了过来,于是招手拦停,拉开后车门便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说了句去永泰嘉园,便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拨打了夏凡的电话。
“喂,我已经出来了,你到底啥意思?”电话接通之后,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夏凡的声音显得很轻松:“出来就好,老侯一会带你去老地方,见面再说。”
“老侯......哪个老侯?”他怔怔的问。
话音刚落,却听出租车司机说道:“你好高总,又为你服务了,不过这次是免费的,你可以不给车钱。”
他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不禁目瞪口呆。
出租车司机竟然是那个护工,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还转过身朝他呲牙笑了下。
“我靠,你咋又开上出租车了呢?”他惊讶的问。
老侯却很无奈:“没办法,可能是因为长得太淳朴了,适合扮演各种劳动人民的角色,所以,这种出苦力的差事就都落在我脑袋上了。”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倒是稳当了许多。
老侯还是老样子,专心致志的开车,一句话也没有,出租车在城市拥堵的路面上穿梭着,东边拐一下,西边又转一圈,折腾了好一阵,这才驶上前往废弃水泥厂的路。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赶到了老地方。
远远的见出租车开过来,夏凡没有下车,只是降下车窗,朝他招了招手。
奶奶的,这小子最近长能耐了,变得沉稳了许多,居然没猴急似的迎上来,他想,于是故意磨蹭了一会,这才开门下车,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你半身不遂啊,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事呢?”夏凡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道。
他毫不理睬,不紧不慢的上了车,皱着眉头嘟囔道:“老子手术刚拆线,现在走快点,里面震得疼,再说,你要真那么急,为啥不挑个近便点的地方,偏往荒郊野岭跑。”
夏凡笑了笑:“这里安全啊,连手机信号都没有,跟踪监听,到了这儿一概失灵。”说着,笑嘻嘻的递过来一根烟。他伸手接过,并没有点燃,而是问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夏凡的大嘴少有的沉默了,足足等了一分钟,高原都有点慌了。
“有啥话就直说呗,别吞吞吐吐的,搞得我心里都没底儿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夏凡深深叹了口气:“我心里也没底儿,真的,等你电话这段时间,感觉每分钟都跟一年似的。”
能看得出,夏凡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瞪大了眼睛说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到底啥事这么严重。”
夏凡轻轻叹了口气,把事情如实说了,他听罢也出了身冷汗。
原来,高原从医院走后,段老狗便和另一名同伙也上了出租车,开始故意在市里兜起了圈子,这个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注意,为了不打草惊蛇,经过再三考虑,只能暂时放弃跟踪,改为通过路面监控视频控制。
正当大家担心段老狗可能趁此机会逃脱之际,另外一组人员突然发现,那台出租车居然开到了聚龙汇的后门,段老狗和同伴下车之后,随即打开了路边一台轿车的后备箱,取出一个皮箱之后,便从后门进入了聚龙汇会所。
情况被立刻反馈上来,专案组其他成员立刻查看了路面监控录像,发现这辆车是三天前停放在此处的,而驾驶员正是贾东明的一号打手、大宁市场纵火案的头号嫌疑人白庆宗。